第四章(第2/7页)

但是,布林克罗小姐可没这些顾虑。“请问,”她说得很不客气,“您可以给我们讲讲这个寺区的事儿吗?”

张有些诧异她如此直率,略露不快地说:“很乐意,女士。您具体想知道哪些事?”

“首先,您这儿有多少人?您是哪个民族的?”显然,她循规蹈矩的心态跟在巴斯库尔传教院时没有两样。

张回答说:“我们这个寺区大约有50来个专职喇嘛,还有几个像我这样非正式的喇嘛,不过,经过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入行了,这还是值得期待的。到那时,我们就算是半个喇嘛了,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神职候选人了。至于说我们的各族出身,我们当中有来自许多民族的代表,尽管藏民和汉人占绝大多数,而这是很自然的事。”

“我明白,这的确是一个当地的寺院,你们的长老是藏人还是汉人?”

“都不是。”

“有英国人吗?”

“有几个。”

“天哪!这简直太绝啦!”布林克罗小姐为了喘口气才停了一下,接着又说,“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们的信仰吧。”

康维朝后靠去,暗自琢磨将会出现有趣的场面——他总能在对冲突双方的观察中找到乐趣;布林克罗小姐女权主义的直率遭遇到喇嘛教哲学,必定很有看头。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这里的主人被吓一跳。“这是个相当大的问题。”他趁机说道。

然而布林克罗小姐却无意顺水推舟。让别人昏昏欲睡的酒精却仿佛为她注入了额外的活力。“当然,”她抱着一种宽容的神态讲道,“我信奉的是真正的宗教,不过我这人心胸大度,能接受和包容不同的人。我是说有些非常顽固偏执的外国人。当然,在一个喇嘛寺里,我并不指望我的观点能被认同。”

这些许让步立刻引来张先生一个相当庄重的鞠躬致意。“可为什么不能呢,女士?”他用准确而地道的英语答道,“难道说,只因为某种宗教是真的,其他所有宗教就必然是假的吗?”“哦,那是当然的。显然如此,不是吗?”

康维再次打断道:“说实在的,我觉得这种争执是没有必要的。只是布林克罗小姐和我一样都很好奇,建立这样一个独特的宗教机构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张回答得很慢,几乎是用耳语般大的声音说:“亲爱的先生,假如要我用最简单的几个字概括它的话,我该说,我们的信仰就是‘中庸’。它的意思是凡事不要过度,甚至包括——请您原谅这个悖论——连优点本身过度了也会变成缺点。在你们见过的峡谷中,遵循我们的规矩而住着的人有几千名。我们已经发现,在很大程度上,道义给人带来幸福;我们严格地按中庸之道来自我约束,同时我们也满足于此。我想,我完全可以说,我们的人民适度节俭,适度贞洁,适度老实。”

康维笑了。他认为张说得很好,况且有些说法很合乎他本人的秉性。“我认为我都懂了,我想今天早上我们遇见的那些人就是您峡谷里的人啦?”

“对。一路上他们没有什么过失吧?”

“哦,没有,一点儿也没有。我很高兴他们走得非常平稳,非常适度。顺便问一句,这中庸之道适用于他们,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它并不适用于你们的教职呢?”

然而张摇了摇头:“抱歉,先生,这已涉及我不愿讨论的问题。我只能再多告知你一点,那就是,我们的群体中有各种各样的信条和习俗,但我们大多数都能适当地看待这些异教习俗和观念。十分遗憾,不过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请不用道歉,我已经可以好好回味一番了。”康维从自己的声音还有身体的感觉中,发现自己有一丝轻微的麻痹。马林森好像也有相同的感觉,他抓住眼前这个机会说:“这里的一切都非常有意思,可是我希望尽快回到印度,能给我们提供多少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