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案 摄影师痛失爱童 白塔寺怪猴人语(第4/10页)

金牙是个丐头,前门一带的丐捐[1]都由他收缴,写字的孩子,归他管着。我问他,朝阳门和东四丢了孩子,要找谁问。

金牙歪头嗨了一声,说:“这您问错人了,拐人拍花,我们不干这个。”金牙说,用脚写字的孩子,是他买来的,“贵着呢,用脚写字的小孩,不好买。”

这丐帮的生意,比我想的要更复杂。丐帮的人,都分片管理,走街串巷的叫花子,有些并非丐帮的,这些人明着要饭,暗里拐人。还有些稳婆,遇到生女孩不要的人家,就自己养几个月转手给人牙子。通县、大兴偏僻的乡里,也有人挑着担子卖自己孩子的。

“卖孩子的都弄残了卖?”

“直接干这个太危险。宣武门有个女花子,扮成好心老太(女拐子的黑话叫法),摘了个叶子(拐了个女孩),割了手脚筋,背到街上,被人认出来,当场打死!”金牙说,因为折割的手段残忍,只有够狠的人才做,更多的乞丐是“改相”,把自己装扮成残疾人。

钟树海打断他,让他交代自己都做了什么。金牙叹了口气,说:“我就是个二道贩子,倒个手,换换货。”

“怎么个倒法?”

“找五岳门。”

我想起那张照片上的牌位,问五岳门是什么。

金牙说,五岳门是庚子年间冒出来的一个门派,拜云霄老祖。五岳门和丐帮是交易关系,各地的丐头将买来的孩子卖给五岳门,五岳门将小孩制作成各式各样的残废,再卖给丐帮。虽然不便宜,却能用残疾乞儿挣来更多钱。

“妈的,五岳门是厉害,但也太不是东西,我在他们那儿亏了不少钱!”金牙边说边骂。

我问:“既然残疾小孩挣得多,怎么会亏?”

“最近戏班子进货太多,都抬价了!”

“戏班子?”

金牙骂骂咧咧,说:“就是杂耍卖艺的,五岳门买下几个戏班子,自己做起生意,让我们怎么办?”

“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五岳门?”

金牙说,晚上在先农坛有个聚会,各地的丐头都去,拜见五岳门门主。我问能不能带我们去,金牙直摇头:“最好别去,这事儿担不起。再说,去了也白去。”

钟树海笑了笑:“意思是我够不上了?”

金牙也笑,龇出一嘴黄灿灿的牙:“海爷您面子是大,但是这个五岳门谁的账也不买,下手太狠。万一被蛇咬了,咱也不能咬回去不是?”

我说:“我自己跟你过去,到了地方,什么也不做,就看看,咱俩也不认识。”

金牙摸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答应了。我看了看钟树海,他抽着烟,没吭声。

从正阳门回了城,我问钟树海,跟金牙什么关系。钟树海含糊了几句,没细说。过了一会儿,又说:“我的身份,跟袁先生有关,不如你改天问他。”

我就没再多问这事,和他讲了朝阳门穆家小姑娘的事,“既然你道儿上都熟,就帮忙打听打听。”

钟树海一口答应,说记下了。

晚上9点,我和金牙去了先农坛。这里前年改成了城南公园,但实在荒僻,冬天基本没什么人来。聚会在先农坛的观耕台。我们到时,台阶上已经站了几个人,陆陆续续有人聚集过来。一共二三十个,几乎都穿着长袍马褂,还有几个穿西装的。

我低声问金牙:“这是丐帮?”

金牙白了我一眼:“大爷,您真以为我们都是穿破烂的?”说完,他让我别吱声。

我躲在人群后面看。过了一会儿,远处过来几个人,在观耕台四周点上了火把,旁边的林子被火光映照得影影绰绰。一顶轿子晃悠悠抬了过来,竟然是个骡轿[2]。这应该就是金牙说的五岳门门主。

骡轿停住,门主没下轿,隔着帘子和跟班的说了几句,那跟班朝台阶上的丐头们招了招手,说了声:“一个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