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恨匆匆(第4/5页)

夏侯潋和书情都浑身一震。

“打晕她,带走!”夏侯潋冲书情吼道。

柳梢儿见了夏侯潋,指着他道:“还有你,你这个畜生!我知道了,你们和晚香楼,一伙的,全是一伙的!柳妈妈要把我送给你,给你这个杀人犯生孩子!你也是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柳梢儿忽然一窜,朝夏侯潋扑过来,夏侯潋迅速后撤,右手放上横波的刀柄,书情大叫“不要!”,柳梢儿扑了个空,擦过夏侯潋的衣襟,朝墙壁撞过去,书情听见一声闷响,柳梢儿顺着墙滑下来,面朝下直挺挺地躺着,暗红色的血像蛇一样从她身下游出来,先是一条,然后是第二条,然后许许多多条汇成一堆,最后变成一个圆,慢慢地晕开。

夏侯潋陪书情在苏州待了一个月,料理柳梢儿的后事。书情把她葬在寒山寺后面,在寺里捐了一个往生牌位,希望她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

书情在大雄宝殿里跟着和尚一起为亡者念经,夏侯潋和唐十七蹲在檐溜边上撑着脑袋等。檐角上的铁马被风吹得叮叮当当,满鼻子都是香火的呛鼻味道,唐十七一直在打喷嚏。和尚们的念经声像从很深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绵延无绝,钟鼓一般迟重。

“喂,十七,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极乐吗?”夏侯潋问。

“这世上没有,世外肯定有。”唐十七笑嘻嘻地回答。

夏侯潋望了会儿天空,又道:“我要是死了,你记得帮我烧点纸啊。”

“那一定的,”唐十七拍夏侯潋的肩膀,“给你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四个纸糊的小妾,七八个仆役,管保你满意!”

阶梯下面急急忙忙走上来一个行驿的仆役,夏侯潋站起来,向他招手。

仆役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对夏侯潋道:“夏侯大爷,您快领书大爷回山,山寺传来消息,秋大爷身子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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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的叶子打着旋落到夏侯潋的肩膀上,黯淡的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槐叶,在夏侯潋身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竹篱上爬着枯死的蔷薇花,花瓣儿像纸片一样灰黑的硬。满院萧瑟的秋风,秋叶的小鸡捂着翅膀坐在窝里,细声细气地叫。

秋叶是伽蓝里长得最漂亮的男人,含情的目,红润的唇,说话永远温温柔柔,像洞庭湖袅袅的秋波,再生气也不过翻几个浪花卷儿。夏侯潋从小就喜欢跟着他跑,他去伽蓝村买米买油夏侯潋要跟着,他去林子里砍竹子夏侯潋要跟着,他逗小鸡夏侯潋也要跟着。他手把手教夏侯潋做饭缝衣服,还教夏侯潋易容和口技。

可是叶子终于要落了,夏侯潋再也没法儿跟在他身后,喊他“大哥”喊他“师父”了。

书情抹着眼睛从屋里面走出来,“师哥,师父叫你进去。”

夏侯潋站起身,推开吱呀作响的老木门,秋叶躺在炕上,碎花绸被裹着消瘦的身躯,搭在炕沿的一只手,锋利的腕缘小骨几乎要顶破薄薄的皮肉。

他朝夏侯潋伸出手,唇角弯起浅浅的笑。

“该是告别的时候了,小潋。”秋叶轻轻叹息。

“我陪您。”夏侯潋低声道。

秋叶从床头搬出一个小木盒,放在夏侯潋手心。

“里面是我的十二把秋水蝉翼刀,四把给你,八把给你师弟。”秋叶打开盒子,亮晃晃的秋水刀码在里面,每一把都手指长短,薄如蝉翼,刀身有隐隐的流水云纹。夏侯潋拿起一把刀,忽然觉得上面的纹路很熟悉。

“师父,蝉翼刀是用什么做的?”

“天山陨铁,是秋家第一代掌门人从天山上采来的。”秋叶道,“你要好好保存,虽不必传之后世,亦不可弃如敝履。”

夏侯潋合上盒子,郑重地点头。

“还有一件事,”秋叶深深望着他,“我有一个师兄,名唤秋山,隐居于栖霞山下。他会这世上真正的易容术——剔骨削肉,改头换面。若终有一日,你可以离开伽蓝,不妨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