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罗伯塔(第3/3页)

“我来了,杜杜!”她口里喊着,脚下也毫不迟疑,可当她穿过走道匆匆奔往后面的卧室时,却有一种苍老之感,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吃力地跳动,双腿也因为关节炎而行动不便。她是去不了世外桃源 了。

“来了,妈咪来 了!”

他正在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第一次发现自己刷牙后牙龈出血时,他也曾大哭一场,但是从来没有尖声大叫,而且有许多年没有像这样号啕大哭了,他的哭声钻进你的脑门,搅动你的脑髓,震得里面嗡嗡作响,嗡嗡作响,嗡嗡作 响。

“杜杜,怎么 了?”

她冲进他的房间,睁大眼睛看着他,满以为他肯定是大出血了,乃至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真的看见了血。可眼前只有杜迪茨,他满脸泪水,正在支起的病床上一前一后地摇晃着身子。他的眼睛一如过去那样绿得发亮,可除此之外,他脸上毫无颜色。他的头发也掉光了,那头可爱的金发,以前总是让她想起年轻的亚特·加芬克尔。冬日暗淡的光线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在他的光头上,照在床头柜上摆放的瓶瓶罐罐上(有消炎药,有止痛药,却没有能治好甚至减缓他病情的药),照在立于床头柜前的静脉注射架 上。

但是她看不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不明白他的脸上为什么会有几乎是痛不欲生的神 情。

她在他身边坐下,捧住他摇个不停的脑袋,拥进自己怀里。即使在此时此刻,尽管他情绪激动,他的皮肤却凉津津的;那疲惫的、快走到生命尽头的血液无法将热量送达他的脸庞。她记得很久以前,在上高中的时候,她读过《德古拉》,读的时候在恐怖中能体会到某种快意,可一旦上了床,熄了灯,房间里黑影重重之后,那种快意就大打折扣。她记得自己当时很庆幸,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吸血鬼,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起码有一个吸血鬼,而且比任何特兰西瓦尼亚伯爵可怕得多;它的名字不叫德古拉,而叫白血病,你也无法将木桩插进它的心 脏。

“杜迪茨,杜杜,宝贝儿,怎么 了?”

他扑在她的胸前,大哭道:“比弗——死!比弗——死!哦,妈妈,比弗——死!”她不由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关于杰弗逊林区可能发生的一切顿时被她抛到九霄云外。没有必要让他再说一遍或说清楚些;她这一辈子都在听他讲话,所以听得清清楚 楚:

比弗死了!比弗死了!哦,妈妈,比弗死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