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 第一章(第4/4页)

他费力地扬起眉毛,非常狐疑地朝天花板望去:“真的吗,什么事?”

想白氏手握全族兵权达一千三百年之久,白老头子辛苦支撑,死都没时间死,最后终于盼到生了个儿子,结果是这个品种。苍天,苍天啊!

喊完这几句,我一把将小白揪过来:“喂,会聚气成胶不?”

一提到跟野蛮暴力有关的事情,这个家伙立刻挺直腰背,下巴傲慢地一抬,活像自己正在奥斯卡领奖台上发表最佳修行者得奖感言一样,慢吞吞地道:“聚气成胶者,雕虫小技也,我生俱慧根——”。

等他这一通法螺吹完,我们就不用救人了,改埋人吧。扯住他的睫毛一通急走,走到走廊尽头一脚把玻璃墙踢碎。白弃偌大一个身躯,被我“呼啦”一声甩了出去,一面大声指导:“上去看看,哪个地方裂了就补补。”

一个小时以后,我和白弃站在大厦下的小广场上,抬头看看,不错不错,造出了一左一右两座粘在一块的比萨斜塔。香港这个地方,建筑物一座比一座没有创意,整改一下有利于社区文化发展。

白弃被土灰呛得咳嗽连连,指点着啧啧连声:“看看,那边角上的透明支撑效果很前卫吧?再看这面墙,出现了大量的断裂纹路,表面却呈现出光滑的胶状效果,将内部结构突显出来,后现代感十足。果然是高手之作啊,哈哈哈哈。”

这番话说出来,无疑于晴天霹雳,打得我眼睛发花:“小白,你对建筑居然有研究?”

他很诚实地摇摇头:“大约是上个月我爹逼我吃书吃太急了,多吃了两本关于建筑的吧。那些词儿尽从我嘴里乱冒,我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俩欣赏完毕,心情正好,忽然想起我妈好像还在空中吊着,顶梁骨上就走了真魂。看看四下无人,我赶忙飞身跃起,沿着大厦玻璃外墙“噌噌”走了一圈,白弃眼尖,在下面喊了一嗓子提醒我:“在你头上,头上!”

果然,那只“八婆寿司”正不偏不倚吊在我上方,里面包的“馅儿”定力非凡,仍然睡得口水滴答,实在叫人佩服。

我扛起老娘,赶紧下地,遥遥对小白摇了摇手:“回见回见。”

眼前一花,他欺上前来,一只手黏在墙壁上,身子凌空摇摇摆摆:“什么回见?扯半天都忘记说正事了。我是来接你去选命池的,你是受命者。”

选命池。狐山绝顶,天门七百年一开,为狐族降命。那一天,族中天地玄黄四大长老开坛祭祀,为族众祈福,选出受命者——那就是狐族以后七百年命运的决定者。

这短短两句话,诸多语焉不详,却动用了许多吓唬人的字眼,比如七百年啊,四大长老啊,祭祀啊,祈福啊,最欠扁的则是:命运啊!

我把白弃的小手一扒拉,对他吹眉毛——吹他的眉毛,瞪眼道:“告诉你,我的命运就是服侍这个死老太婆归西,然后去开家婚介所专职做媒。你别来烦我,不然烧掉你的毛。”

他不为所动,跟在我身后冷静地说:“要是你能烧掉我的毛,你就去当我家老头子的接班人吧,也免得我一个月吃一两千本书,胃都吃坏了。喂,你快点儿收拾行李,别让我抓你啊。”

小白生平不打诳语,我也确实打他不过,因此说不泄气,那是假的。闷着头把老妈拎到公寓大堂一看,电梯当然失灵了,大厦管理员正号叫着打电话叫城建局来看危房。无数街坊蜂拥而出,拿帐篷的拿帐篷,半裸体的半裸体,都吓得不轻。

我一声不吭进了安全梯,奋力往上爬,一路上听到被子里的呼噜声和小白睫毛在地上“刷刷”扫土的声音交相呼应,心里这口无名鸟气,真是将出未出最销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