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柳宗元(第9/11页)

“是。”

“刘云樵家里出现妖猫、徐文强棉田的怪声,以及大街上矗立的布告牌——我想,这三件事或许有某种关联。”

“不错。”

“圣上的性命,等于是我们的性命——”柳宗元说。

万一永贞皇帝这时候死了,王叔文便会失势。

失势就是死亡。

或许暂时贬谪远地,不久之后也会遭到毒杀,或编造某种理由而被下诏赐死。

万一情况糟糕,柳宗元或许也会被赐死。情况稍好,则被贬为地方小官。

在这情况下,所谓“左迁”,不光是一个人的事,它包括整个家族及宗族的命运。

“京城该做的事非常之多,相形之下,我们所剩下时间非常之少——”

“看来您很焦急。”

“明知焦急不好,却还是焦急得很——”

柳宗元叹了口气说:

“这件事攸关皇命,换句话说,包括圣上,也与我们的大志有关。所以我才来这儿。”

接着继续说道:

“有人在宫里放话,说是我们谋害先皇,也就是德宗皇帝的性命。他们说,因为皇太子病倒,我们才急于动手——”

“——”

“面对此种谣言,我们必得挺身应战。”

“诚然。”

“空海先生,我一直认为,求保身家性命这种事,是志向卑下之人才的作为。然而,处于今日这样的立场,我却不得不谋求保身了。我这样说,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志,必需求保自身。有时,我——”

柳宗元顿住口,深深吐了口气,接着说:

“有时也不得不玷污自己这双手。”

“——”

“我时常在想,自己今天所做所为,是否毫无意义?到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世间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对百姓来说,或许也不过就是更换了权力内容而已。而那内容,不论我们或李实,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

“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内心似乎已逐渐枯萎了。”

“不过,您并不打算退缩吧。”

“是的。也只好这样了。我已无处可逃。”

柳宗元望向邻座的白乐天,说道:

“白居易的想法,似乎和我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空海望向白乐天。

“因为我不适合政治。”

白乐天别扭地回答。

“他这人感情太丰富、太丰富了。”柳宗元说。

“感情太丰富?”空海问。

“政治之事,当然要动之以情,却不能感情用事。”

柳宗元看了一眼白乐天。

“刚刚我说过不打算逃。譬如逃情诗文之中。不过,白居易却有这样的情愫。我虽也爱吟诗作赋,却不会因此拋身忘命。但是,白居易他——”

“我也没打算为诗文拼命呀——”

白乐天打断柳宗元的话。

“我的事就此打住,继续你的话题,如何呢?”

“说得也是。”

柳宗元点头,视线从白乐天移至空海身上。

“空海先生,老实说,我有一、二事相求。”

“您尽管开口吧。”

“一件我已说过,就是请让我今天与你们同行。”

“另外一件呢?”空海问。

柳宗元看了看身边的人。有空海、橘逸势、柳宗元、白居易,加上张彦高、两名卫士及大猴。

“您方便对我说的话,也可以对大猴说。”空海说道。

“啊,您说的是,空海先生。之前我看见您将蛇藏了起来。您那种行为,该说是出于侠义之心吧,我相信您那时的心情。”

“然后呢?”

“喔,老实说,我有封信想请您帮我解读。”

“信?如果是信,何必要我效劳,您自己不也读得通——”

“空海先生,因为那封信是用贵国语言所写的。”

“倭语?”

“不错。”柳宗元点头。

“现在信在您手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