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3页)

云知意心有不忍,尽量将话说得坦率真诚。

“在此次考试结束后,你必须尽快将自己在那里的痕迹抹干净。实不相瞒,州丞府已暗中部署,很快就要着手彻查庠学学子涉足黑市赌坊之事了。”

她的语气神情都十分笃定,薛如怀听得心惊胆战,肩背垮了下去。

安静多时的顾子璇惴惴拭汗,小心发问:“州丞府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能问吗?”

“我正好是协助官差做饵的人选,”云知意似笑非笑地斜睨顾子璇,“此事如今就你俩知道,别说出去。”

薛如怀总算定下心神,抬起眼帘,目光紧紧攫着她的面庞,哑声问:“为什么保我?”

——

上辈子的云知意,从求学到入仕,人缘一直不好。

普通人就算木讷少圆滑、不擅人情世故,也很难做到像她那样树敌无数的程度。

究其根源,一是她拒绝抱团,二就是她事无巨细都要争出个是非黑白,对错之间不容含混模糊。

当初云知意没保薛如怀。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一个人既明知是错事还去做,结局不堪也算咎由自取。

但如今她已懂得,天地之间,前有光明处,后必有阴影。

不是所有事都能以“对错”简单二分,有些错必须被容忍,否则牵连出的后果将会更加严重。

“有些事我没法解释。我只能说,我真正要保的不是你,而是顾子璇。”云知意坦诚道。

“她早知你是南渠街黑市赌档的小庄家之一。包庇罪,不是吗?我朋友不多,她勉强算一个,我不能眼看着她受你连累。”

上一世云知意暗中受命,做饵协助州丞府官差,一举扫清了邺城内所有黑市赌档。

这个案子抓到不少涉赌学子,并不止薛如怀一人,但下场最惨的就是他。

因为别的学子只是贪玩,而薛如怀则是直接参与了坐庄。

之后他入狱六个月,罚金高达五十两,且被判五年内禁止参加官考,前途尽毁。

与此同时,有人匿名投书州丞府,言明顾子璇早知薛如怀之事却未上报,应以包庇罪论处。

州丞府官员循线查实后,顾子璇被判处杖责十,还稍稍牵连了她父亲。

虽未因此影响官考,但顾子璇从那以后就颇受家中冷遇,在官场也备受打压排挤,只能在槐陵县做管理城防治安的低阶武尉。

而槐陵县,是上辈子顾子璇与云知意共同的人生终点,两人前后脚的死期只不过相差半年。

顾子璇算是云知意求学生涯里唯一亲近的朋友,最后她俩也先后为了同一件事而死。

所以,这次云知意无论如何都要保薛如怀。

理由或许不够高风亮节,但保住薛如怀就能保住顾子璇。而保住顾子璇,也就保住了自己。

——

邺城庠学没有真正的蠢货。

虽云知意不能暴露自己死而重生的事,但她已将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薛如怀与顾子璇稍作沉思,便定下心来,各自都很清楚该何去何从。

薛如怀咬着蟹腿自嘲勾唇,故作狼心狗肺状:“云知意,你不怕我反咬一口,回头就去州丞府告你泄密?”

虽大家在学业上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但谁都不是糊涂蛋,有些事根本不必说穿就能心照不宣。

云知意既敢将这把柄递给薛如怀,就是在释放善意;而薛如怀将其中隐患挑明,意思就是懂了她这份人情,绝不会出卖她。

云知意没理他这明知故问,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子璇:“这位姐妹,你踹错人了。”

顾子璇尴尬地憋红脸,蹲下替云知意拍拍小腿处的半枚鞋印。

无意间小小闹这么一出阴差阳错,气氛陡然轻松许多。三人都忍不住将头扭向一边,抿唇闷笑。

霍奉卿端着小碟子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其乐融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