窨讖鼓(第9/28页)

一条水蛇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一条大黄狗站在街口,看到胖头出来,摇了摇尾巴,一溜烟儿地跑了。胖头跟着走过街口,绕过大柳树,在木匠家门口站定,隐约听到虎妞大着嗓子同她爹讲话,转身躲到了门前涧河的小石桥的石墩下。

原来在公蛎又是蜕皮又是生病的这当儿,胖头已经将他的“地盘”扩展了差不 多半个敦厚坊。他憨厚老实,又有力气,见人忙活便上去帮忙,一来二去,竟然同隔壁街道混得烂熟,同虎妞和柴火妞便是这么认识的。

虎妞是老木匠家的闺女,生得人高马大,声如洪钟,在李婆婆嘴里,她一顿能吃一筐馒头整锅饭,“谁娶到家还不得把家给吃穷了”!所以直到如今,已经年过 二十,仍未找到婆家。不过她似乎也不以为意,整天打扮得像个男子一般,短衫短 卦,腰里扎条汗巾子,招呼生意倒腾木材,比儿子还顶用,他老爹便安心在家里设 计花样、打造家具。

过了片刻,木匠家大门闪开了一条缝,大黄狗先挤出来,快步跑到胖头身边, 又嗅又蹭。接着虎妞探出半个身子,大黄狗又过去迎接,胖头忙挥手。

虎妞抚摸着大黄狗的脑袋,对着胖头欣喜地道:“你来啦。” 

虎妞体格个头同胖头几乎一样,两人站在一起倒是般配,连她养的那条狗,都比其他的狗块头要大,一身金黄的毛,收拾得甚为干净。胖头将手里的纸包递过 去:“烤羊腿,可惜有点凉啦。”

虎妞隔着油纸闻了闻,道:“真香。” 

胖头喜滋滋道:“胡姬酒家的,味道很好哩。” 虎妞摸着肚子,道:“你早点拿来就好了。我今晚就着咸菜吃了三个大馒头,还喝了两碗粥,现在还撑呢。”

大黄忽然弓起了腰,对着草丛发出低低的吼声。虎妞拍了拍它:“大黄乖, 坐下。”

大黄果然乖乖地坐下,眼睛却盯着草丛。 

虎妞不待胖头说话,拎起裙摆转了一圈儿,得意道:“瞧瞧,新做的衣服。”说着扭动了几下腰肢。 

说是腰肢,实在是勉为其难,因为她的身材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标准的圆柱体。

胖头啃着手指甲认真打量了一番,道:“挺好的。我说吧,你也可以穿裙子的。” 

虎妞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多大人了,什么毛病?!”胖头缩回了手,嘿嘿笑道:“我老大也是,一看我啃指甲就打我的手。” 

虎妞谈兴甚浓,大说大笑的,什么今天进了多少木材,做了什么家具,订家具的人多么英俊,穿的衣服如何如何华美,全然不顾偶尔路过的行人侧目。胖头似乎 也有些心不在焉,一边点头,双脚一边无意识地在地面上来回移动,呆头呆脑听了 半晌,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道:“那个,到底怎么样了?”

虎妞粗声大气道:“兄弟,我说了包在我身上,你还不信我 ?”一拳砸在胖头的 肩上,将胖头推得后退了两步。

小水蛇在草丛里蠕动了下,显得十分无可奈何。大黄发出低声的吼叫。 

虎妞嘿嘿地笑了起来,声音高亢,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响亮。胖头挠头道: “小声点,别人都睡了呢。” 虎妞用臀部狠狠地撞了下他,道:“闭门鼓还没敲响呢,谁管得着?”话是这么说,声音还是低了下来。 

虎妞虽然长得像男子,终究是个未结婚的女子。胖头有些难为情,看看四周微弱的灯光,不安道:“其实白天见面也没什么。” 

虎妞大大方方道:“我们是兄弟,怕什么?再说白天,我忙着呢,哪有时间出来见面?” 

胖头小声道:“我是……怕人说你的闲话。” 

虎妞的声音瞬间又起来了:“我才不怕!最烦背后嚼舌头根儿的,被我揪住,看我不打他个半死!”说着不由分说,拖着胖头往桥旁边的小树林走:“这里僻静,我们说悄悄话儿,不给别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