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遵守协约(第2/13页)

和那些仆人不同,富丽堂皇的壁挂、镀金灯架和吊灯总是吸引着艾玲达的目光。壁龛里和搁架上纸一样薄的瓷器闪耀着红、黄、绿、蓝各色光彩,和它们放在一起的还有金、银、象牙、水晶的碗、瓶、小匣和雕像,她只来得及观赏那些最美丽的。无论湿地人怎样认为,美丽的价值远远高过黄金本身。这里有许多真正具有价值的精品,艾玲达丝毫不会介意从这座宫殿里取走五分之一的战利品。

她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阵躁怒——在一个为她提供阴凉和清水的屋檐下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不荣誉的。这座宫殿本不必对她以礼相待,它对她没有负债,没有血脉关系,没有钢铁的冲突,也没有对她的需求。但即使是这个不荣誉的想法,也好过想到一个小男孩正孤身陷在这座腐败的都市里。所有都市都是腐败的——艾玲达已经见识过四座都市了,而艾博达对那个孩子而言,肯定是最危险的。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对奥佛尔的担忧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这个男孩和她对伊兰、对兰德·亚瑟的义务都没有关系。沙度的长矛夺走了男孩的父亲,饥饿和苦难夺走了他的母亲,但即使是艾玲达亲手杀死了他的双亲,这个男孩仍然只是一名毁树者,一个凯瑞安人。为什么她要为了一个流着那种血的男孩受折磨?为什么?艾玲达试图将精神集中在她正在进行的编织上,她已经在伊兰的监督下将这个编织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她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也能做出这个编织,但奥佛尔那张生着大嘴的小脸不停地闯入她的脑海。柏姬泰甚至比她还要担心那个男孩,柏姬泰的胸膛里有一颗对小男孩格外柔软的心,特别是丑陋的小男孩。

艾玲达叹了口气,不再强迫自己故意忽略身后同伴的对话。那些对话也给她带来一阵阵愤怒,如同焦热的闪电落在头顶,但这也比为一个毁树者的孩子担忧要好。那些背弃誓言的人,如果没有了他们的下贱血脉,这个世界只会变得更好。那个男孩与她无关,她不需要为他而担心,不需要!不管怎样,麦特·考索恩会找到那个男孩的,他什么都能找到。而倾听身后同伴的对话也终于让她平静了下来,颈后的刺麻感也逐渐消失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奈妮薇嘟囔着。这场争论在她们仍在房间时就已经开始了。“一点也不,岚,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她至少已经有二十次宣布了她的不快,而奈妮薇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就放弃的。她黑着面孔,向前迈着大步,将蓝色裙裤踢得猎猎作响。她一只手向一直垂到腰间的粗辫子伸过去,却又被她用力地按了下去。当岚在身边的时候,奈妮薇就会严格地约束自己的愤懑和怒气。她已经成为岚的妻子,这显然让她非常骄傲,但也让她显得有些混乱。她的上身穿着装饰黄色缎带的丝绸骑装,披在外面的绣花紧身蓝色外衣没有系扣子,这让她像许多湿地人一样,露出了太多的胸部,也露出了那个用细链挂在她脖子上的沉重金戒指。“你没有权力承诺像这样照顾我,亚岚·人龙,”她继续用激烈的口吻说道,“我又不是一件瓷器!”

岚走在她身旁,他是个体型标准的男人,胸口超过了奈妮薇的头顶,那件能扭曲目光的护法斗篷披在他的背上。他的面孔仿佛是用岩石雕刻而成;他的眼睛没有放过任何一名走过他们身边的仆人、任何角落和壁龛;他的体内蕴涵着随时能彻底爆发出来的力量,如同一头潜伏在草丛中,即将扑向猎物的狮子。艾玲达从小身边就尽是危险的男人,但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安奈伦(独行客的意思,艾伊尔人对岚的称呼)。如果死亡会化作人身,那就一定是他。

“你是两仪师,我是护法,”岚用浑厚而不带感情的声音说,“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他的音调其实很温柔,和他棱角分明的面孔、阴沉而没有一丝变化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照顾你是我心中的愿望,奈妮薇。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和命令,但我绝不允许你因为我的疏忽而死去。你死的那一天,我也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