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杯卡芙(第2/4页)

一直以来,卡瑞德的导师和他都在极度严格地约束着自己,所以他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叹息。这不是因为穆森格和他麾下的其他视死卫士们想要杀人,而是因为他其实与穆森格和哈萨一样,都在因为这几个星期所受到的羞辱而苦恼。但视死卫士只会不惜任何代价完成目标,如果这意味着有人在看到他们的红色和深绿色(许多人会将之误认为黑色)铠甲时朝地上吐唾沫,或者胆敢让他听到“垂下目光”之类的话,他依旧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那他也必须如此。找到并救出图昂女大君才是最重要的,与此相比,其他一切都不值一提。

他将头盔夹在胳膊下面,低头钻进帐篷里,发现许多军官正聚集在一张摊开在行军折叠桌上的大地图周围,这座营地里的绝大部分军官一定都在这里了。半数军官的身上是一环环交错涂成红色和蓝色的节片铠甲,另一半人的铠甲则是红黄两色。但他进入帐篷的时候,他们都直起身子,看到他便愣了一下。这里的人来自帝国的各个地方——肤色比炭更黑的廓维尔和达伦夏人,蜂蜜色皮肤的安崆人,金发的麦柯亚坎人,浅色眼睛的奥堪姆人……他们的目光中并没有他已经习惯的那种惊叹与警戒,而是接近于纯粹的挑战神情。看样子,这里的人都已经相信了那个关于视死卫士利用一个假冒女大君图昂的女孩,从过往商人那里敲诈黄金珠宝的肮脏传闻。他们很可能也相信了别的故事,那些故事正被所有人口耳相传,描述那个女孩不单卑劣,而且极其可怕。不,女大君随时有可能被常胜大军谋杀,这才是无以言喻的恐怖故事,这个世界已经远不能用“疯狂”二字形容了。

“富理克·卡瑞德。”他冷冷地说道。他的手很想按在剑柄上,只是受到了严格的纪律约束,让他没有这么做。纪律和责任,为了责任,他可以让剑刃穿透自己,也可以接受任何羞辱。“我希望跟这座营地的指挥官交谈。”很长一段时间里,帐篷里只有沉默。

“所有人都出去。”一个高瘦的人终于用浓重的达伦夏口音喊了一声。其他军官都敬了一个军礼,从另一张桌子上拿起头盔,鱼贯走出帐篷。没有人向卡瑞德敬礼。卡瑞德的右手抖动了一下,仿佛感觉到手中正握着一把剑柄,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任何动作。

“甘墨·赖恩。”这个瘦子作了自我介绍,他的右耳少了上半边,一道白色的伤痕穿过他紧密的黑色卷发,那头黑发上已经多了一些白斑。“你想做什么?”他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戒。这是个刚强的男人,有着很强的自控能力,否则,他的剑架上也不会挂着一顶有三根红色羽毛的头盔。无法控制自己的软弱男人是不会被晋升为旗将的。卡瑞德怀疑,赖恩愿意和他说话的唯一原因,只是他的头盔上有三根黑色的羽毛。

“我并不想要你的指挥权。”赖恩有理由为此而担心。同等衔级的视死卫士要比普通军官高半级,如果有需要,他完全可以接受这个人的指挥权——尽管他以后要为此给出一个恰当的理由,如果不想丢掉脑袋,这个理由就必须有足够的说服力。“我知道,最近阿特拉的这片区域一定是……发生了一些问题,我想要知道这里的具体状况。”

赖恩哼了一声,“‘问题’——倒是可以这样说。”

一名身穿素褐色外衣、下巴尖上挂着一绺胡须的的矮壮汉子走进了帐篷,他的手里捧着一只沉重的雕花木托盘,盘子里有一瓶银壶和两个厚实的白釉茶杯,这样的茶具放在马车上运输的时候不容易被摔破。新泡的卡芙香气开始在空气中飘散。

“旗将,您的卡芙。”那名汉子将托盘放到地图边缘,小心地向一个茶杯中倒进黑色的茶水,同时用眼角瞥着卡瑞德。他是个中年人,腰带上挂着两把长匕首,手掌上满是惯用匕首的人才会有的茧。卡瑞德感觉到这个人是埃金博的近亲,不是在血缘上,而是在灵魂上,那双深褐色的眼睛说明他肯定不是来自卡恩萨达山丘。“我一直等到别人离开,因为我们的卡芙已经不多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弄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