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 Cool Air(第3/6页)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奇怪,但起码能令人宽慰;可当那些句子温文尔雅地从他嘴中流出时,我甚至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呼吸。他试图靠谈论他的理论和实验将我的注意力从这些古怪的地方转移开。我还记得他巧妙地安抚了我的情绪,坚持告诉我意志和意识要比有机的躯体更加强大,因此即便躯体受到了最严重的损伤与缺陷,甚至某些特殊的器官丧失了活力,只要躯体原本是健康的而且得到了小心的保存,就可以通过某些能够增强自我意志和意识的科学方法来保持神经系统的活性。他半开玩笑地说,也许某天他会教我如何在没有心脏的情况下继续生活——或者至少保持自己的意识。但他现在正被一些疾病的并发症所困扰,需要非常精确的理疗方法,其中也包括保持低温。任何显著的温度升高,如果持续时间较长,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他居所的低温——大约华氏五十五度或五十六度——全靠着一台氨水制冷系统来维持,我经常在下方房间里听到的汽油发动机声正是它的泵工作时发出的。

我很快便放下了心中的疑虑,离开了那个寒冷的地方,并成为了这位才华横溢的隐居者的忠实追随者。在那之后,我经常穿着厚厚的外套大衣去拜访他,听他讲述那些秘密的研究以及那些近乎可怖的研究成果。当我查看起那些罗列在他书架上古老得令人惊讶的异端典籍时,不由得有些颤抖。但我必须得说,在他的帮助下,我几乎已完全治好了身上的疾病。他似乎并没有对中古史学家所书写的咒语嗤之以鼻,因为他相信这些神秘的咒语包含有罕见的精神刺激作用,因而会对那些机体脉搏已经消失的神经系统产生奇特的作用。他讲述的有关巴伦西亚地区托里斯医生的事迹打动了我:那位医生曾与他一同进行过早期的实验,并且在十八年前的大病中细心地照料过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病痛就一直在他身上纠缠不去。托里斯医生在拯救了他的同僚后不久便向他终生抗争的仇敌屈服了。也许是太过疲劳的缘故,穆兹医生只是低声讲述了一些事情——但并没有讲得太具体——他只是说那种治疗方法极其非同寻常,中间的某些过程和场面恐怕也不会受到那些年老而保守的加伦派医生的欢迎。

时间一周周过去,我惋惜地发现,正如赫雷罗夫人所言,我的新朋友的身体状况的确在缓慢但却毋庸置疑地变糟。他铅灰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差,声音也开始变得愈发空洞和模糊,他的肌肉活动也变得不那么协调了,就连他的精神与意志力的恢复和活力也比不上之前了。对于这种令人悲伤的变化,他却似乎一点儿也察觉不到。渐渐地,他的表情与谈话中呈现出一种阴森可憎的讽刺意味,这使得我又重新感觉到最初我曾感觉到的那种难以捉摸的厌恶感。

他开始变得奇怪而又反复无常,并且喜欢上了异国的香料与埃及的薰香,直到最后弄得他的房间闻起来就像是帝王谷里那些埋葬着法老的地窖一般。同时,他对寒冷的需求也越来越强烈。在我的帮助下,他扩大了自己房间的氨气管道,调整了那些气泵与制冷机的进料口,让温度能保持在华氏三十四度或四十度的水平——甚至到了后来更降低到华氏二十八度。当然,浴室与实验室则没那么寒冷刺骨,否则水可能会结冰,而某些化学反应也可能无法正常进行。与他毗邻的租户开始抱怨那些从两侧相接的门内扩散出来的刺骨寒气,所以我又帮着他装上了厚重的挂毯来消除这些麻烦。某种越来越强烈的恐惧似乎牢牢地摄住了他,这种恐惧强烈得超乎寻常,甚至有些病态。他不停地谈论起死亡,可当我们温和地提到像是安葬与葬礼安排这类事务时,他却又空洞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