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4页)

他母亲站在大卧房的门口,气喘吁吁。“妈?怎么啦?”

“里面有个死人。”

谢德心头一凛,推门进了房间。一个老头躺在右边铺位的下面。

昨晚留宿的一共有四位客人。每个人六个铜板。这间由二十块板子围成的房间六英尺高、六英尺宽、十二英尺长。客满的时候,谢德会在中间挂个吊床,收两个铜板。谢德摸了摸那个老头,身上都凉了,准是死了好几个钟头了。

“这人是谁啊?”老琼问。

“我也不晓得。”谢德摸了摸他破破烂烂的衣服,里面有四个铜板和一个铁环。“妈的!”他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要是看墓人什么也没找到,肯定会怀疑的。“我们可真够倒霉的。这是今年死的第四个人了。”

“儿子,这些都是客人。他们的一只脚都踏进墓窟了。”

谢德恨恨地说:“我还是去找看墓人吧。”

这时一个声音说:“既然他都等了这么久了,不妨让他多等会儿。”

谢德转过身去。渡鸦和宝贝儿站在他母亲后面。

“什么?”

“他也许能解决你的问题。”渡鸦说。宝贝儿立即飞快地打起了手势,速度太快,谢德一个都看不懂。不过他明显在警告渡鸦不要做什么事情。不过渡鸦并没有理会她。

老琼生气地说:“谢德!”声音明显透着警告的意味。

“别担心,妈,我有分寸的,去忙你的吧。”琼的眼睛虽然瞎了,但她只要身体允许,就会帮忙倒泔水,或者干用人的活儿,比如趁客人还没睡觉的时候收拾床铺、捉跳蚤和虱子什么的。要是下不了床,谢德还会把他的表哥威利叫来,那家伙跟亚萨一样是个懒骨头,家里有老婆和一大群孩子。谢德找他干活主要是可怜他的老婆。

他朝楼下走去。渡鸦跟在后头,仍在跟宝贝儿争论着什么,谢德忍不住在想,不知道渡鸦跟宝贝儿是不是有一腿。要是一厢情愿就没意思了。

一个身上仅有四个铜板的死人怎么就能让他摆脱克拉格?答案显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方法一准不行。

渡鸦坐在平常落座的凳子上,摊开一手掌铜板。“上酒。也请你喝一杯吧。”

谢德抓起铜板,放进钱罐里。里面也没几个铜板。他根本没花钱。现在,他的命运早已注定。就算奇迹般地还清所欠克拉格的钱,他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

他将杯子放在渡鸦面前,自己也坐在凳子上,他从没感到这么老过,真是身心俱疲。

“说说吧。

“那个老头的事儿。他是谁,家里都有哪些人?”

谢德耸耸肩,“就是来这里避寒的人。巴斯金区净是些这样的人。”

“那就行了。”

渡鸦说话的语气让谢德不寒而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也不知道。问题是一具尸体顶什么用,就连看墓人也只会把它们扔进墓窟里。”

“假如有个买主呢?”

“我倒也想过。”

“然后呢?”

“要我干什么?”谢德的声音细不可闻。他想象不出还有比这更恶心的罪行。这个城市最卑微的尸体也比活人更受人尊敬。尸体是圣物。围场是杜松城的中心。

“小事。等到半夜时分,你把尸体搬到后门就行了。能做到吗?”

谢德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很好。把酒喝了。”

谢德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跟着又喝了一杯,然后卖力地擦拭着瓷器。这简直就是个噩梦。总会有梦醒的一天。

尸体看起来轻飘飘的,但谢德把它搬下楼却费了不少功夫,他喝了不少酒,走过阴暗的大厅时格外小心,步伐倒也轻松了不少。人们聚集在壁炉旁,最后一块煤的暗红色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一个个看起来如同恶魔一般。

谢德进入厨房时,尸体的一只脚把一个罐子撞翻了。他一下僵住了。幸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的心跳声逐渐平缓了下来。谢德不停地提醒自己,他只有这样做,母亲才不会在大冬天的时候冻死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