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咬尾蛇(第5/10页)



“是的——比如说,你的父亲为了威胁西泽尔拿你当武器的时候;再比如说,苏萨尔为了保命拿你当盾牌的时候!”公子楚的声音冷酷而平静,“他们都知道西泽尔爱你——呵,虽然在我看来,他是否真的能为你舍弃一切还未可知,但他的对手们无疑都是那么认为的。”

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几乎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谢谢。”终于,她开口了,声音低微。

“不必。”公子楚回头凝视着她,叹息,“我负你良多,阿黛尔。”

因为她曾经爱过他,所以非常害怕自己会在这样的话里动摇,辜负了对神的誓言。阿黛尔侧过头去,克制住自己的感情,淡淡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你应该走了,楚。”

“好,我立刻走——”他忽然转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但是走之前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一直不曾忘记自己的诺言。”公子楚凑近她耳畔,一字一句地低声:“阿黛尔,我说过:即使我曾经因为不得已而放弃了你,但终究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夺回来。”

他的语气让她颤栗,彷佛是在对着上天宣誓。

然而公子楚没有再停留,也没有解释自己这番话的意思,只是上前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抬手一按窗台,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夜色里。

檐上的青衣少年也早已不见了影子。

阿黛尔抱紧了羿留下的那把剑,将脸贴在上面,极力平息着身上的颤抖——她的脸在铜镜中闪现,苍白如死,

就在那一瞬,镜子里映照出另一双可怕的青碧色眼睛,荧荧放着阴毒的光。

阿黛尔霍然转过头,却看到了窗外的夜空里有巨大的蛇腾空而过,灰色的鳞片翕张着,每一片上都印着一张扭曲恐惧的人脸——而巨蛇双目的中心,浮凸出一张美丽的脸。那个女子在对她微笑,眼神里带着熟悉的刻毒意味。

“凰羽夫人!”她脱口惊呼起来,失声扑到了窗前。

魇蛇追逐着公子楚的身影,转瞬消失,窗外只有墨色依旧。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魇蛇会来到东陆。她定定凝望着窗口,直到天色渐渐发白,终于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身子一晃,颓然坐到了冰冷的床上,捂住了脸。

残灯摇曳,那些影子在她脚底下蠕蠕而动,仿佛在嘲笑着她的无能为力。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翡冷翠依旧繁华喧嚣,也不见东方皇帝曾经来过的痕迹。台伯河的水静静流淌,从上游清澈的富人区流入下游东方区,渐渐变得浑浊。

然而修道院却忽然变得繁忙了起来。

因为从那一夜开始,城里的死亡率忽然高了起来,特别是贫民聚集的东方区,开始有大批大批的人莫名死去。当局一开始以为是瘟疫蔓延的征兆,派人封锁了街区,开始排查——然而,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没有异常。

阿黛尔带着修女们频繁地出入东方区,为那些贫苦无依的人送葬。然而,东方区里的死人越来越多,医药和祈祷根本起不到丝毫的用处。

每到夜来,她路过叹息桥的时候经常会看到那条魇蛇。那条可怕的巨蛇从东陆远道而来,横亘在台伯河上,吞吐着邪气,河中沉浮着的尸体纷纷翻涌而上,丝丝缕缕的魂魄被吸入体内——一片片新的鳞片生长出来,蛇身变得越来越庞大。

那条巨大的蛇盘绕在水面上,回头冷冷地看着她。

在巨蛇的双目之间,凰羽夫人笑靥如花,美艳一如生前。

好几次,魇蛇尾随着她,一直游到了圣特古斯大教堂的门口,然后仿佛被教堂内的某种神圣力量震慑,没有再跟着进入,眼睁睁的看着她进入了昼夜之门。它舒展开身体环绕着教堂,将巨大的头颅升起在尖顶之上,凝望着教堂穹隆之下的女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