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任氏(第5/6页)

“困兽犹斗,有什么意义呢?传奇中的每一个刺客,都应该高贵的死去,正如你们应该优雅的交出的刺青,就像当年樊于期将军交出他的头颅一样。”说着,皓腕微沉,那条黑色的九节鞭又已抬起。

柳毅缓缓站了起来:“你错了。我们的相助比刺青更有用。”他站得很直,一袭白色的衣衫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耀眼,他的姿势依旧高拔出尘,脸上也看不出重伤的痕迹——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让敌人相信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已经是暂时求存的唯一方法。

“你们?”任碧奴斜瞥着他们,忍不住掩口笑道:“你们连我都胜不过,去了主人面前还不是碍手碍脚?”她又指着柳毅道:“你极力掩饰伤势也没有用,我非常清楚你们现在的状况——我不用遁甲之术都能杀你们,和杀死两条落水狗没有什么两样。”她说着,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这一笑竟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似乎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

聂隐娘心中一沉。任氏没有说谎,她和柳毅的伤势都极为沉重,如今的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任碧奴笑够了,才扶着庙门站了起来,她挥手拂了拂面前的蛛网,仿佛从空中摘去了一朵无形的花,盈盈举步,向两人走来:

“传奇中没有懦夫,你们何不勇敢一点,像樊将军一样,交出无能的生命,给真正的勇士得到一个面见秦王的机会?”

她每逼近一步,聂隐娘的心都下沉一分,但她的目光却更加沉静,道:“荆柯一个人,也未必能杀得了秦王。”

任碧奴轻轻抚摸着漆黑的鞭身,一如在抚摸着情人的肌肤,轻声道:“或许你说得对,但我只信我自己。从十三岁到现在,我已经杀了七十三个人,其中有十个人,都能十招之内轻易取我性命。但他们最后都死了,而我一共只伤了三次。这不过因为,我信我自己。一切天时地利,都只有在我的掌握下,才能变成有利的条件。否则,只是妨碍,永远不可能帮我。”她妩媚如花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冷光,但瞬间又已如春水般化开:“现在,我需要你们帮我。”

“——像死人那样帮我。”

柳毅和聂隐娘对视一眼,道:“我知道如何才能见到主人,你想不想听?”

主人神出鬼没,能见到主人,这对于任碧奴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而只要她动心,聂隐娘和柳毅就还有机会。

任碧奴却淡淡道:“不用费劲了,等我集齐了十一枚刺青,主人必定会出来见我。” 她纤长的五指微微变化,五色老狐又癫狂般的绕着三人,在庙中奔跑起来,凄厉的狐鸣在夜晚听来宛如鬼哭。

任碧奴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微微侧首,皎洁的月光照在脸上,她的神情婉媚中竟也有些肃然:“我不会欺骗你们交出性命,请放心,到那时候,要么我,要么主人,都会为你们报仇的!”

唰的一声轻响,漆黑的鞭影破空而出!

这一次,取向的正是两人的咽喉。

而此刻,聂隐娘手中已经没有了银针,柳毅也已没有了珊瑚枝。他们现在唯一能作的,就是在满天鞭影中束手待毙!

《任氏》选译

长安有一人,名叫郑六,一日骑驴过升平北门,遇到三位女子,其中有一位穿白衣的容色极为秀丽。郑六不禁心向往之,与白衣女子搭讪,那女子也不拒绝。郑六跟她一起到了她住处,只见房屋修正,甚是华贵。女子置酒招待郑六,并留郑六歇宿。女子自称为任氏,美艳丰丽,歌笑具绝。郑六不觉被其迷惑。任氏称郑六不便久留,天还未亮,就送他离开。

郑六见时候还太早,就坐在一家饼铺里休息,顺便跟主人闲谈着,问方才任氏所居之处是谁家的宅子。饼铺主人却说那宅子早就荒废多年了。郑六大骇,不肯相信。主人这才想起那宅子中住着一位狐仙,常诱惑男子同寝。郑六心下惊异,不敢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