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恸莫相哭(第3/9页)

肖一恸冷笑,剑走游龙,“刷”的一声,疾削枯枝。虽然他只挥出九剑,赵长安只连退九步,但就在这片刻间,他已明了,敌手的全身没有一丝空门和破绽。既无破绽,那就逼他露出破绽,既无空门,那就为他创造一个空门!破绽、空门,就是那一段枯枝!

就在一恸剑剑锋堪堪触及枯枝的瞬间,剑光闪电般破空飞来,令人心碎的哭声已灌满赵长安双耳。“铮”的一声,一恸剑已削去了赵长安勉强举起相迎的枯枝枝头的三分之一。就在这一刹那,空门出现了!

一个极其细微的空门,出现在枯枝下的三寸三分,赵长安的右胁处。天底下无人能看见并把握住这转瞬即逝的一个空门,但肖一恸却看到了,因为这个空门本就是他创造的。他抓住了这个他所创造出来的机会,剑气就在这一瞬间抢入了这个空门,枯枝已根本无法施展。

剑光一闪,已到了赵长安的右胁。就在这一刹那,他握着枯枝的手一抖,似是被奇寒刺骨的剑气激得颤抖,手腕一翻,枯枝轻轻一点,刚被一恸剑削断还尚未飞离的那一截枯枝枝头,便如一缕寒星般,激射一恸剑剑尖。

没有一丝声响,只有一点儿微弱的火星迸出。这点儿火星如此暗淡,被雪亮的剑光尽数遮盖了,但那短短的一截枯枝却已点中了一恸剑的剑尖。天底下没有人能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迎击上闪电般刺来的那点剑尖,没有人的出手能够如此得快,这么得准,但赵长安却做到了。

枯枝枝头在剑尖粉碎之际,剑尖轻轻一顿,肖一恸立刻感觉到一股柔和的轻颤自剑尖传到了他的全身,他仿佛觉得,殿中有一缕风正舒缓地吹起,对方手中的枯枝竟已化成了一缕清风,轻轻地、柔和地向他拂来。

这次,轮到肖一恸后退了,他只见对方袍袖轻挥,竟像要将那一段枯枝贴在一恸剑剑身上。他一气挥出了十三剑,贯注了他毕生的武学修为和功力,剑剑矫如飞龙,惊似闪电,为的只是避开那轻飘飘,看似毫不着力的一拂。

但风的吹袭是无法避开的,他只觉掌中微微一颤,枯枝已贴附在了剑身上,紧接着,对方衫袖轻轻一抖,一恸剑就已离开了他的掌握。烛火下,雪亮的剑光一闪,“哧”的一声插进了青石铺就的地面,直没至柄,那令人心碎绝望的恸哭声也在瞬间消失了。

肖一恸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可怕的空虚,在一恸剑脱手的一刻,他觉得他已被这个世界彻彻底底地遗弃了。他望了望远处地上一恸剑的剑柄,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赵长安。许久,肖一恸才开口,声音空洞而喑哑:“这……就是‘月下折梅’剑法?”

赵长安摇头道:“不,这是专破万悲剑招的剑法!”

肖一恸轻轻点头:“好!好!好!”话音未落,这个片刻前还如山岳般屹立不倒的铁人,却突然全身脱力,疲累得连站立都觉着万分吃力,连一根小手指也不想抬起。他轻轻笑了,笑得愉悦满足,如一个经历了太多困苦磨难的游子,终于看见了家时,显露出来的那种笑容。

“朝闻道,夕死可矣!”他纵身,飞掠三丈,烛光被这个动作带得一暗,然后,他已将脖颈套进了殿梁上的牛皮绳索。

殿中又恢复了寂静,风吹着窗纸,沙沙作响,仿佛秋叶匝地,怨妇叹息。殿外,漠漠黑夜中,黯灰色的云凝止不动,就像一幅浓墨挥就的水墨画。赵长安痴望远方,忧愁流水般从他身上倾泻而下。人何以要自戕呢?为了不值得的人,为了不值得的事!自尽的理由,岂可如此简单、自私、草率、随意?

他松开手指,就在这瞬间,那一段枯枝已化为粉末,飞散在了风中。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不但将枯枝震成了粉末,也震麻了他的手、他的臂、他的全身,而他却并未用一点力。所有的力量都是肖一恸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