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4页)

独孤仲平在地图上圈圈点点,却发现符合上述要求的地方远比预想中的多,光是金吾卫官署所在的布政坊周围便有不下五六处。这也难怪,长安城的格局便是北密南疏、西富东贵,城西北一带多是富商巨贾的豪宅,这些宅邸占地广阔,又往往高楼林立,符合条件者甚众。不知道他最后会选中哪一个。

如果有了地点,凶犯一定也找好了下手的对象,独孤仲平只知道会是另一个常山兄弟,具体是谁,在哪儿,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而时间就快到了!常山兄弟们都隐蔽得太好了,这现在反成了他们的噩梦。就像老曹,这么多年了,谁能想到衙门里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好人捕头会是那江湖恶党的一员?一瞬间,独孤仲平又想起了方驼子和他谈的条件,但他马上掐灭了这个想法。并不是他认为方驼子说能找到常山兄弟的长安总舵所在是吹牛,而是他隐隐觉得,方驼子想从自己这儿要的远不只是协助越狱这一点儿,那又会走上一条不归路,他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连了。这条路不能走。独孤仲平想着,摘下了斗笠。

依凶犯的习惯,他会在最后一刻给出提示,不过那只是一种戏弄,按照那提示赶过去,得到的一定只是一具死尸。

独孤仲平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烦躁,就像把一杯开水逐渐吹凉,不动声色地喝下去,他知道自己能做到,也就真的做到了。凶犯要的就是让官府和整个长安城烦躁起来,能悟到这一点的人不少,但真能控制住情绪和思路的人不多,而像独孤仲平这样有超强控制力的人,全长安不做第二人想。这不光是有多年探案经验就能具备的能力,独孤仲平所经历的太特殊了,一个人也许只有像他这样在生与死、爱与恨、善与恶的两极之间反复跨越多次而没有被死神掠走,才能做到。但是这样的人活着,会有怎样的内心世界呢?也许已是生不如死?也许已是麻木如行尸走肉?没有人知道,外人看到的,只是他有略显神奇的头疼病。

酒店后园中传来一阵嘈杂的音乐和欢闹,这家胡人酒店里整天奏响那些喧闹欢快的胡乐,龟兹歌、西凉乐、胡旋舞、浑脱戏……上至宫廷下到民间,凡是带有异域风情的便一律会受到来这里的酒客的追捧。他们只要随便几杯黄汤下肚,就会围着荣枯树又唱又跳,碧莲、阿得等人也随时可借着酒劲和那些酒客舞在一处。独孤仲平早就习惯了。但此刻的声音好像有些异样,独孤仲平来到窗户前望了望,从这里他可以看到后园的全貌。

只见众胡姬伙计以及韦若昭正在园中奏乐乱舞,而打鼓的却不是平时常操鼓的阿得,而是一只黄毛猢狲。

猴子?又是猴子!

独孤仲平脑海中骤然灵光一现,如果这是……独孤仲平转身便朝楼下冲去,甚至顾不上脱下那身模仿凶犯的麻布行头。

独孤仲平来到后园,不由分说拨开人群挤到近前。

“这猴子哪儿来的?”独孤仲平拉住韦若昭询问。

韦若昭正随着鼓点手舞足蹈,独孤仲平突然出现自然吓了她一跳。韦若昭想起独孤仲平之前赶她离开的态度顿觉有气,于是只哼了一声没理他。

“我问你,这猴子哪儿来的?”独孤仲平气势汹汹重复自己的问题。周围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乍见独孤仲平披着古怪麻衣冲出来拉住韦姑娘大喊大叫,都有些不知所措,音乐停了下来。

“我带来的,”韦若昭本就有气,见独孤仲平这般态度更不高兴了,“你管得着吗?”

独孤仲平却对韦若昭的愤怒置若罔闻,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猴子。猴子也仿佛察觉到独孤仲平的敌意,停下打鼓的动作,发出一阵示威似的吱吱叫声。

“韦姑娘,你是在哪儿找到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