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行路难(第5/11页)

强自压抑心中杀机,想到一切事情很快就会有个了断,韦膺再度将目光投向飞瀑,只见一线流泉击在石上,飞琼碎玉,溅雪如烟,心中生出无限凄怆,举目望烟霞,苍烟无际,眼中雾气浮起,陆灿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想起自己苦心保护的陆风有可能已经被杀,心中痛楚,再也难当,数滴清泪没入潭中,转瞬无踪。

蜿蜒的山路上一行人马缓缓而行,最前面是一队禁军,此刻都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恐落入驿道一侧的深谷中去,身上都是衣甲齐备,虽然攀山过岭,十分辛苦,却完全没有卸甲轻身而行的打算。中间行走的四五十人却形貌各异,却都是形容憔悴,风尘仆仆,更夹着一些老弱妇孺,其中有一个中年女子步履十分艰难。这女子虽然是粗衣囚服,却依旧雍容风姿,只是容颜皆被汗水尘沙遮盖,她身边两个青年女子各自背着一个包裹,虽然也是艰苦无比,但似是仍有余力,不时地搀扶这中年女子前行。除了这三个女子之外,还有五六个妇人,年纪多半在二三十岁上下,身边多有男子扶持,一见便是夫妇模样,更有一些男女童子,聚在一起,彼此相携,奋力攀登,更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实在不能独立登山,被一个中年男子缚在背上前行。除此之外,便是二三十个男子,年纪仿佛,都在三十岁上下,虽然都穿着囚服,但是行动之间隐隐有杀气威势,隐隐结成军阵,护在妇孺外侧。

在他们身后,又有一队禁军,他们在攀登之时仍然小心翼翼地监视着前面的囚犯,唯恐出了什么变乱。本来就是有个把人途中脱逃,或者出了变故,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最多报上疾病而死即可,可是这些都是钦犯,别说逃走一个,就是死了一个,上面恐怕也会怪罪下来。

更何况这些禁军都知道自己押解的是什么人,大将军陆灿威名赫赫,旧部无数,肯为他效死的义士更是数不胜数,事过境迁,陆灿鸩死乔园之日,有人欲要救援的事情早已沸沸扬扬,更何况本已被判了斩立决的陆云被人劫走,若说不会有人路上劫囚,这些禁军是绝对不信的。仙霞岭山路崎岖,却拦不住江湖中人,若是有人趁机救走了陆夫人或者小公子,这可是灭门的大罪。

当然后面这队禁军为首的都尉段约心中更有别的烦恼,他也是个世家子弟,虽然家族势力不大,却也能勉强在建业立足,虽然他并非嫡子,却也得承家族关照,做了个禁军都尉,统率千余军士,驻在建业城外,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想不到这次却接下一个烫手的差使,居然得到谕令,让他押送陆灿家人到汀洲定远,那里可是蛮荒瘴疠之地,姑且不论能否活着回去,只是想到一路上的艰险就足以让他裹足不前了。更何况他除了担心会有人前来劫囚之外,更担心另外一件事情,虽然在尚维钧的高压之下,并无多少人敢私下议论,可是尚维钧有意斩草除根的流言蜚语早就暗中流传,自己非是尚相心腹,想来也不会暗中示意自己途中下手,但若是真的得到密令,他也很怀疑自己有胆子下手。大将军生前威名显赫,旧部无数,若是自己真的做了帮凶,十有八九就会被当成替死鬼,就是尚相不灭口,那些骄兵悍将也放不过自己,就算侥幸无事,在军中也别想抬起头来,担上这样的罪名,就算是在尚相嫡系的禁军之中,也难免遭到排斥。

更令段约头痛的是,直到离开建业,他也没有得到什么密令,这样一来便有两种可能,一来是尚相并无意为难大将军家人,这自然是最好不过,只要自己安全将钦犯送到定远,就没事了,想来大将军的旧部也未必愿意冒了叛逆之名中途劫囚吧,就算是劫囚,只要自己识相一些,倒也未必就死了,回到建业最多是除去军职,在家族的斡旋下,性命应该无碍。可是如果尚相是准备另外派人截杀,自己这些人全做了陪葬牺牲,那可就一丝生机也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