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恩怨分明(第2/21页)

但是这一次,他那种敏锐的能力像是已经不再有功效了,他竟然丝毫不知道他是在何时何地受到的暗算,这在他说来,是绝对可惊的。

当他到了这黄土高原上的这块旷野,这种麻痹的感觉才像决堤之水,湃然而来,他既没有预料,也无法抵抗。

以他这么多年的内功修为,竟也再支持不住,而跌在地上,甚至发出呻吟,因为除了麻痹之外,他还感觉到一种难言的痛苦。

更严重的是,这种痛苦与麻痹,此刻竟由四肢侵入头脑了,这使他连思索都逐渐困难起来。

就在他将要失去知觉的这一刻里,他仿佛听到地的下面有人语之声,他暗自嘲笑自己,地的下面怎会有人的声音呢?

但是这人语又是这么明显,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咳嗽的声音,谢铿的心思倏乱,几疑自己已不在人世了。

他终于完全失去知觉,人语、风声,他都完全听不到了。

当然,他不知道,在他最后听到的地下的人语,是完全正确的,在他所爬行着的地面下,的的确确是有人住着。

西北的黄土,有一种特异的黏性,有许多人,就利用这种特异的土性,凿壁而居,谢铿存身之地,恰好是在一个高坡上,在这高坡的下面,就有不少人凿壁而居,这种情形除了西北之外,他地是绝对没有的。

当谢铿回复知觉的时候,他并不相信自己已由死亡的边缘被救了回来。

因为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土壁,带着点油的泥黄色,此外便一无所有,生像是一座坟墓。

他又呻吟了一声,微一转折,那种麻痹的感觉仍存在,却已不如先前那么剧烈了。

此时他更是疑窦丛生,不知道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种事倒的确是第一次遇见。

须知昔日行旅远不及今日方便,谢铿虽有游侠之号,但西北却是第一次来,因为他听到一些风声,那就是他唯一的仇人,手刃他父亲的黑铁手童曈已逃亡到了边塞。

因此他丝毫不知道西北的风土人情,西北人凿壁而居的特性,他当然更不会知道,此刻他存身之地竟是这等所在,自然难免惊惧。

谢铿正自惊惧交集,眼前一花,已多了一人,他更惊,全身本能地一用劲,想跳起来,但仍然是力不从心,无法办到。

这人来得非常突兀,竟像是从土壁中钻出来的,此情此景,再加上这种人物,谢铿胆力再雄,心头也不禁微微生出些寒意。

但哪里知道西北的这种土窑,根本没有门户,只不过在入口处多了一重转折,只要行动略为快些,便使人看起来像是自壁中钻出的,尤其是像谢铿这样从未到过土窑的人物,更容易生出这种错觉。

那人虽仍强自伪装着硬朗,但他脸上的皱纹和佝偻的身形,却都无法掩饰岁月所带给他的苍老。

只有他一对眼睛,却仍然炯炯发生光彩,毫无灰暗之色。

是以当人们第一眼看到他时,他所带给人们的感觉,是极不相称的。

试想一个有着暮年人的身躯和面貌,却有一对年轻人的眼睛,那在别人的心目中,会造成一种怎么样的印象呢?

谢铿努力地收摄着自己的神智,他知道此刻他须要应付一个极为奇怪的遇合,只是他自己却无法推测这种遇合究竟是祸是福罢了。

谢铿的目光是深邃的,前额是宽阔的,这表示了他的智慧和慷慨。

然而此刻他却迷惘了——沉默了许久,那老人用一种极为奇特的目光望着他,目光中像是他对这被他冒着狂风救回来的年轻人竟有些恐惧。

谁也无法解释他此时的情感,他以前做错过一件事,为了这件事,他离开了他所熟悉的地方,抛弃了他原有的名声和财富,来到这荒凉而凄冷的地方,一待就是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