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胭脂香冷(第8/12页)

陆渐听得有趣,点头道:“阿晴,谷缜说得对,皇帝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我看来,谷缜比那个嘉靖皇帝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谷缜拍手大笑,姚晴心中气苦,狠狠打了陆渐一拳,骂道:“就你多嘴!”

谷、姚二人一路斗嘴,穿过虹桥,沿一条石磴上山,众人移目下望,云封雾锁,白茫茫遮住万丈深谷,抬眼望去,危楼绝阁横空而出,倾身压来。谷缜仰望危楼,忽地叹一口气,油然道:“无怪当年东岛攻打西城,均是铩羽而归,此间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仙碧笑道:“东岛攻打时,这里不过四五座阁楼,远不如今日之盛,两百年经营,方才至此。”谷缜击掌赞道:“鬼斧神工,了不起!”

谈笑间,转过一道山梁,忽见一座石砌山亭,亭上白雪覆盖,亭边两树枯柳枝条随风,不胜凄凉。亭中有一座青石坟茔,坟前石碑镌刻“冷香”二字,字为瘦金,清旷萧疏。

仙碧、虞照走到亭前,默然肃立,谷缜奇道:“这里埋的是谁?为何没有墓主姓名?”仙碧道:“故老相传,这冷香亭下,便是柳莺莺祖师和西昆仑合葬之处,所以自古一来,西城弟子至此,都要默哀时许。”

谷缜诧道:“西昆仑不是娶了花祖师么?”

“是啊。”仙碧目中闪过一丝黯然,“他活着的时候,只得一身,死了之后,却终能分作两半。听前人说,西昆仑死后,将骨灰分为两半,一半留在海外,陪伴妻子;另一半却由思禽祖师带回中土,与柳祖师合葬。

谷缜微微动容,走到亭前,却见‘冷香’二字下方,以钟绍京的灵飞体写了一支小令:“那日少年薄春衫,明月照银簪,燕子分别时候,恨风疾云乱。志未酬,鬓先斑,梦已残。今生休去,人老沧海,心在天山。”

谷缜望那小令,不觉微微出神,陆渐亦忍不住询问梁、柳典故,仙碧略略说了,陆渐大为迷惑,说道:“这位西昆仑真奇怪,既对柳祖师有情,又为何娶了花祖师?”谷缜接口道:“这些事年代久远,其中的曲折也闹不清了。说起来,这三人的际遇都很凄凉,西昆仑和花祖师离乡背井,客死海外。柳祖师一生未嫁,坐化于天山。据先祖远昭公的笔记所载,那时节故人凋零,只有花生大士前往天山给她送行,远昭公因为妻族关系,与柳祖师也有一些缘分,是以一同前往。他在笔记中写道,花祖师曾将天机宫的驻颜法送给柳祖师,柳祖师临终之时,依旧容光绝世,令人不敢逼视。”

陆渐听得痴了,忽听姚晴轻轻念道:“志未酬,鬓先斑,梦已残……”念到这儿,将脸贴紧陆渐肩头,叹道,“这位柳祖师真是可怜,若没有心上人在身边,纵有绝世的容光,又有什么用处呢?”

陆渐只觉心头一空,忖道:“是啊,阿晴说的对,西昆仑、柳祖师那么了得的人物,也终究难成眷属,我和阿晴不论生死,此时都在一起,相比之下,却又胜过他们许多了。”想到这儿,只觉姚晴的心跳透过衣衫传来,仿佛与自己的心跳合而为一,陆渐一口气也不敢吐,生恐呼吸之际,惊破了这难得的意境。

对那石亭默立一阵,谷缜叹道:“走吧。”众人经过冷香亭向东北走了一程,虞照忽道:“到了。”谷缜四处望望:“在哪儿?”虞照一笑,手指道:“那不是么?”谷缜抬眼望去,一座庙宇凿山而建,悬在山腰,有栈道盘旋,与下方相连。

谷缜益发好奇,笑道:“怎么只有一座莺莺庙,没有西昆仑的庙吗?”虞照摇头道:“思禽祖师没给祖父母立庙,偏为柳祖师立庙祭祀,说起来,真是一桩奇事。”谷缜点头道:“奇人做奇事,柳祖师是奇女子,思禽祖师心生仰慕,也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