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第9/13页)

姜老头子不声不响,叫店小二弄茶备饭,也故意不放下门帘,把灯火弄得透亮。和姜凤琼姑娘在房中吃饭,自己嘀咕道:“这间店房发闷,打开帘子通通风吧。”

姜老头子暗暗留意这个少年,见他眼角原飘向自己这边,一听了自己这话后,忽的起立,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道:“得睡觉了。”于是轻轻把布帘放下,趁机又瞅了姜凤琼一眼。

姜老头子看在眼里,越发犯疑。猜想到他放下布帘子,必然是因听了自己的话,恐怕别人怀疑他,所以才故意掩饰;而他一再注视自己的孙女,必非正经旅客。姜老头子再详细审视自己的孙女儿,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姜凤琼生得壮健,举止原就像男子,这一打扮,除非和她相处一起,才辨得出。这个少年,只是和她见了一面,又是在黄昏日落之后多时,不可能瞧出什么破绽,姜老头子越想越犯疑。

姜老头子是个老江湖,可是这番却猜错了,这个人正是太极陈之侄陈保明,他是奉朱红灯之命到河南去的。陈保明为人素来仔细,而且他奉义和团总头目之命,进行秘密活动,自然对什么人都有戒心。他见姜老头子长须飘飘,却无一点龙钟之态,已自留心,忽地在姜凤琼经过自己门前时,发现姜凤琼的耳珠上有一个小小的耳环痕。他也心里起了怀疑,猜不透姜老头子他们的路数,深怕是官府中人,乔装侦伺他的。

两方俱都犯疑,各自提防。当晚姜老头子看孙女儿熟睡之后,便暗暗起身,正想侦察对面少年,忽听得对房也有微微声响,他心中窃笑,疾地卷帘翻身上屋,直似飞絮沾尘,毫无声息,趁那少年客人未出来之际,又轻轻一点屋面,径自飞越屋脊,伏在少年客人的房上。这时那少年方轻轻开了房门,探头往外偷望。他见没人,也飞燕似的窜上了姜老头子的房上,用“珍珠倒卷帘”之式,双足钩着瓦垅,径自向姜老头子的后窗张望进去。这时少年背向着姜老头子,他竟没发现自己房上也伏了人。

姜老头子见那少年看得出神,暗暗冷笑。他一闪身便入了少年房中,只见房中除了挂着一口剑,一个暗器囊子之外,就没什么行李了。姜老头子好生奇怪:这人倒像没有恶意,否则为什么不带兵刃?姜老头子急窜出来,伏在后进瓦面上,下身倒挂,只露出个头。这时见那少年方回首过来,好像微微咦了一声,张首四顾。姜老头子急把头一缩,将一粒石子,射进少年房中。少年听到声息,大吃一惊,急忙闪回房中。姜老头子也趁这个时机,一长身子,飞越两间屋脊,回到自己的房内。这是姜老头子转移那少年注意的江湖老手之法,要不然真会给那少年发现。

姜老头子回到房中,见姜凤琼睡得正浓,闻一闻也没迷香气味,这才放了心。他本打算那少年若有什么异动,就要将他了结。这也是陈保明幸运,没带兵刃,没带暗器,只是想侦察一下,没安什么坏心,要不然他就是不死,也是重伤。

姜老头子在房中故意咳呛两声,装着半夜摸起来找茶水的模样,弄得房中窸窣作响。陈保明吃了一惊,心想:今晚真个见鬼!刚才张望时,正因不见了那老头子而奇怪,怎的一转眼,他又在房中咳呛起来了?害得陈保明一晚没好睡。

第二日一早,姜老头子把姜凤琼唤醒,高声对她说:“琼儿,今日我和你去猎兔子!”姜凤琼诧然问道:“爷爷,你怎有这个心情?好端端地去打什么兔子?”姜老头子竖起指头,嘘了一声道:“别多问!你只管跟着我便是。”

陈保明听得分明,心中大怒。这老头子口中说的“兔子”,分明是指自己。暗道:“你不来找碴,我也要找你呢,看是谁猎谁吧?”当下结了店账,自去赶路。回头一看姜老头子祖孙果然紧跟着缀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