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心(第6/7页)

“到那时余泽什么都晚了。也许莉莉真的会让埃诺德搞走的。”

“搞走算了。”

梅子难过地摇头。

“她原本就不值得余泽去爱,余泽爱上她,完全是人性中的一种弱点占了上风。”

“什么弱点?”

“不知道。反正人有时很难抵御女人的那股浪劲儿。”

“你真觉得莉莉美吗?”

我看看梅子,不相信这是她的发问。这好像并不需要辨析。我说:“怎么,你认为她不美吗?”

“你们男人的眼光和女人不同。我觉得她很丑。”

没法跟她解释和争辩。我说:“噢,那她就是很丑了。”

我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因为我想起的是另一个趣事——岳父与老范头对“老年书法家协会主席”一职的竞选。我问这事儿进行得怎样了。

我发觉在问这句话时,我心里竟然也在盼着岳父获胜。这很滑稽。

“爸爸比老范头多上五六票——不是五票就是六票。你看竞争多么激烈!”

我心里想:谢天谢地。我知道这是岳父的“最后一搏”了。他如果不当上那个鬼也搞不清的所谓“主席”,也许会一下子垮掉的。这一下他该如愿以偿了。我说:“那我们该好好给老人庆贺一下了,不过这回那个老范头该哭鼻子了。”

“不像你想的那么严重吧?”

“你错了,这回你真的错了。也许这事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催促梅子准备一点东西,晚饭到岳父家一块儿吃,这也算是我们的祝贺。接着我又问了岳母的身体、小鹿的情况。梅子沉着脸说:“尽管有喜事儿,可也有不好的方面……”

我愣了一下。

她接着一讲我才明白:岳父因为选举紧张了好长时间,后来人突然一放松,险些垮掉。他病了好几天,新接手的一些活动——也就是说那个老年书法家协会的一些工作,也就没法干。好多人来找他商量事情、请示工作,他都要勉强拖着身子爬起来,跟人家一谈就是半天……

我笑了。人哪,说到底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这种动物在上帝的眼里也许是最为奇怪的,他们除了丰足的食物之外,还有那么多莫名的饥渴。上帝要满足他们所有的饥渴,简直要绞尽脑汁……我又问了吴敏、小涓和吕擎母亲的一些情况,梅子说她们都很挂念路上的人,“你如果有时间,可要跟他们仔细讲一下啊,不过……你不要讲那么苦,她们会受不住的。”

4

“橡树路”啊,久违的“橡树路”!你历尽沧桑,披挂了那么多的荣耀和屈辱……又一次走进了那个小院,特别是一眼望到了那棵高大的橡子树,心里马上有一阵高兴。岳母仍然那么胖,温温软软的手摸着我的胳膊、头发。在这个小院里,这是真正疼惜我的人。我觉得梅子所有的美好特质都来自母亲——只有偶尔呈现的那种内向和执拗、不愿妥协的劲儿,才来自那个瘦干干硬邦邦的岳父。

岳父真的躺在床上,见了我欠欠身子。还好,看来娄萌并没有把他怎样,一切正常。只是他的脸太黄了。这就是娄萌口里的那位“老首长”梁里,却很少让我想到当年的那个“铁来”。

“我们是来给您庆祝的。”

“那有什么。”他淡淡一句。可我明白那是一种虚伪。不过他的事儿真的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穿上拖鞋,趿趿拉拉地往办公室走去。我跟进去。

他让我坐在沙发上。我发现这里新添的书法作品并不多。看来他写了那么多东西,装裱后参加展览,就为了这最后一搏。我说:“那个老范头……”

岳父眯眯眼睛,用食指轻轻敲击一下桌子:“同志嘛,还算个好同志;可惜就是不好好钻研业务,太能跑上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