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默然观压袖金线 几不知颠倒衣裳(第2/3页)

“我真不想看见你,也不想看这些事。”青帝化为一阵清风而去。他终于走了,没有开口说话,只在风尾中传来飘散的神念。法舟双手合什,身形也消失于云端上。

玉门关外下雨了,倾盆大雨,还夹杂着碗口大小的冰雹。此地气候干旱,这场雨十分罕见。战乱之后的荒原一片凄凉不见人烟,只有枯骨与残破的刀枪隐没在碎石黄土间,当年的血迹早已沁透在沙土中淡不可见。

大雨和冰雹砸在地上,到处一片水雾迷烟,似将一切痕迹冲刷干净。雨越下越大,似有悲哭之声。荒原中的水开始泛滥,汇成一条条河流,冲刷出一道道沟壑。无数浅没在土下的白骨与箭镞露了出来,呈现出惨然的颜色,还带着斑斑锈迹。

地面上一座土丘在水流中崩塌,一柄插在岩石中的十字阔剑露出半截。剑脊中央镂空镶嵌着一枚透明的晶石,四周雕饰着椭圆形的纹路,宛如人的眼眸,而晶石上有几道细细的裂痕。

“加百列,你以这风雨向我告别吗?”风尾犹有余声,但只有荒原枯骨听闻。

“铮”的一声鸣响,那柄剑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拔了出来,激荡着神风飞向天际,没入一道灰色的漩涡,仿佛消失于不知名的无穷远方。

阔剑飞走之后,暴雨停了,或者说随着看不见的脚步飘往别处。一路向南风雨飘摇,渐行渐悄,止于江南芜州。

玉门关外已是一片泽国,水流向低洼聚集渗透泥土。云开日出照耀荒原,四野一片奇异的死寂。等到第二春天,这一片荒原长满了野草。离离荒草有没膝之高,草原上开满野花,兔走鹰飞,竟有几分欣欣向荣。

……

梅振衣与知焰、提溜转走出东游谷福地,在碧桑洞外围天庭道场默运玄通,遥感人间玉门关外青帝与法舟的对峙,也“看”见了那一场如仙佛泪飞般的滂沱大雨。

远处忽有大法力波动,一道灰色的漩涡凭空涌现,似有人穿越天刑。然而飞出的却是一柄十字阔剑,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直冲梅振衣而来。何人人竟有如此广大神通?能将一神器从人间扔到了此处?

“振衣,小心!”提溜转惊呼一声,已祭出飞神鳞盘旋护在梅振衣身前。

“无妨。”知焰未动,告诉提溜不必紧张。

阔剑飞来并无一丝攻击之意,受神通法力牵引已尽,恰好插在梅振衣身前,就似送来给他一般。梅振衣上前两步伸手拔剑,然而手握剑柄身形突然定住了,神情就似在听什么人说话。

这柄剑当然就是天国圣物封印之眼,它的主人沙利耶大天使陨落时,此神器损毁,上面的仙家神识灵引也不复存在。此刻被青帝以大法力送到梅振衣眼前,却带着一封“信”。

钟离权当年从芜州以纸鹤传书终南山,也带着一封信。收信人须有脱胎换骨以上的修为,才能接收到上面附有的神念。写信之人必须掌握“风尾”之术,有真仙极致境界方可。而如今青帝以这种方式传信,神念依附一件神器从人间入天庭,更加神乎其技,须有金仙极致境界方可。

这封信的内容并不玄妙,真没想到那位青帝,也会写出这样一篇深沉厚重的人间文章:“无限桑田,多少沧海,津郡城郭,没版变迁,亿万生灵,等随鱼鳖。幕其间者,轮回已溺已饥之忧。开灵智者,可悟机变。然炎政错出,自取朝暮更迭茫惘。

我随清风来,立足轮回外。行走人间证丹溪半缕残神,修行至极失玄宫一轮明月。今见所谓圣物之残,恍然观我压袖金线,几不知颠倒衣裳。

玉门冰雹如碗,大雨滂沱旬日,尘构皆倾,为风雨所拔。阁下居天庭,仙界恐弱水三千,亦易泛滥,金仙府可化荆棘庭否。

近闻人间杜少陵广厦千间之句,笑凡人好作大言无裨世事,然仙家何以我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