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烟花(第3/4页)

杨继宗见云瑛话已至此,也不再多说。看看身边这位瓦剌郡主,虽然英姿飒爽,毕竟只是位小姑娘,与自己不过是萍水相逢,却有如此侠义心肠,不免又是敬重,又是爱惜。心中暗自打算:看来只得再冲一阵,但若是不幸落入贼人手中,自己拼了性命也要保全这位姑娘。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两人正待重新上马,却听得旁边河道里“欸乃”一声,借着天上几点残星的微光,但见薄雾中有一叶小舟缓缓地摇了过来。

二人忙招呼船家过来,问道:“可能够搭上我们人马到哈德门外大街?”哈德门即崇文门,门外大街就是通衢大道。

船家道:“天又黑,河道冰凌又多,你们恁大一匹马上我小船,恐怕多有不便。”思忖了一下才又说,“需二钱银子。”

云瑛见有了活路,心情大好道:“我们公子有的是钱,莫说是二钱银子,就是二两银子也是随便打赏。”

杨继宗听她话里有话,只能含糊答应。

二人牵马上了小舟,那船家手持篙杆撑离了岸边,站在船头防着冰凌,引导方向。船尾还有一人缓缓摇橹,始终没有抬头说话,黑夜之中也看不清是什么模样。直到小舟离岸远了,开始在中流行走,那摇橹人才抬起头来,呵呵笑道:

“真是天涯何处不逢君,杨公子,云姑娘,不想今日竟在这里遇上了。”原来竟是那靳孝!

杨继宗就是一惊,忙把云瑛挡在身后道:“怎么是你——你们今日还待怎样?”

靳孝哈哈大笑说:“我昨日便说,那些卖烟花爆竹的肆意点火放炮,一不留神怕要引起火灾。谁知今日就应了,还捎带上了包掌柜家,顺道让姑娘和公子也受惊了。”

杨继宗哪里信他的这些鬼话,冷笑道:“我看那些烟花个个长眼,火力更是不同凡响,烟花里的药物如此高明,恐怕只能出自百年老店。”

靳孝道:“看来公子是怀疑我们养荣堂了,只怕没有凭证。”

“当时刚刚火起,我倒也没有怀疑到贵号,但后来那些黑衣水军,个个凶相毕露,对我们又是围追堵截,联想到这两天所经之事,我哪里还有什么怀疑,直是认定了,就是你们养荣堂所为!”

靳孝收起笑容说:“杨公子既然认定,我也无话可说。可有一句话不能不讲。我虽是养荣堂的人,与今日那些水军却并非同道。我料想公子会在这里穷途无路,特来接济,因怕你们二位疑心不肯上船,才让老李要个高价。”

船头那位老李也连忙招呼施礼,却并不搭话。

杨继宗仍不放心,但身在舟中已然无路可走,也只能随他处置,因说道:“靳兄一片苦心,在下只能是大恩不言谢了。却不知贵号今日却为何要纵火生事,又穷追不舍,难道真是想要在下一条性命吗?”

“想要公子性命的确有其人,我不说公子当也明白。只是这起公案背后之事,崎岖繁复,不要说公子仅凭着智慧难以猜度,即便今后有一天公子得知真相,恐怕都难以置信。话我只能说到这里,有些事情,需要像陶三春看郑子明——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公子既然无法了解内情,迷茫之中身涉奇险,于公子实有不利,也有失公平。往大了说,于国家社稷也未必有利。”

杨继宗道:“今日我听朋友相劝,已然拿定主意不管这边的闲事,不想今晚却遭此一番追杀。请问靳兄,但凡有点血性之人,岂能对一心要谋害自己的贼匪不闻不问?何况,这些贼人不但设毒计杀人于无形,又公然在闹市放火生事,设障追杀,难道对这些贼人不管不问倒有利于国家社稷不成?”

靳孝并不想与杨继宗争辩,只是放低了声音慢慢说道:“我们养荣堂的人并非铁板一块,难免良莠杂出,所行之事也常有出乎常理、惊世骇俗之处。我目前虽然不能对公子说明一切情况,却敢立誓担保:我辈绝非江洋大盗、帮会团伙,一样是尽忠报国之人。我看以公子的缘分,将来定能明白我们所作所为的一片苦心。只是当下,公子莫急,莫急。”

话说到这里,再争也是无益。不多时,小船已经到了哈德门外的大石桥边了。

小船靠岸,靳孝也随着二人下了船,这才对云瑛说道:

“云姑娘这次也被殃及,靳某实在是惭愧。所幸刚刚听说,包掌柜院子里的火已被扑灭,损失并不算太大,但只怕近日是无法居住了。”

云瑛因他赶来搭救,心存感激,自然说不出怨恨的话来,反倒是实心实意地感谢了一番。

临别时,靳孝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刺大小的纸片,郑重递与杨继宗道:“今日之事或许还有余波未定,我这里有一纸令符,公子若是再遇到麻烦,就将此符拿出,可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