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恶魔[1](第2/12页)

“畜生!又来扰乱我的思路,人家好不容易看到有趣处,真是麻烦。”

心里这么叫着,却赶紧把正看着的《高桥传》讲释本图书塞到屁股底下,故作镇定地说道:

“要是让你看了这本书,或许你比我还要不好意思呢。”

“究竟是什么书呢?”

“Obscene Picture[4].”

说着,他不怀好意地哧哧笑了起来。

“那有什么关系呀,不管是什么都拿出来看看啊。有什么好害羞或大惊小怪的!”

忽然,佐伯觉得照子的脸露出了色情的表情,想起有一次铃木讲过,“其实,她跟我发生过关系的”。从照子现在的表情看,那说法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如此聪明伶俐的照子,哪怕只是听到一次被学仆铃木当玩具玩弄过,佐伯也感到相当痛快。

“的确,现在的女学生真是相当了不起呀。像你这样的女人要是当上个艺伎,生意一定很兴隆呀。”

佐伯故意抛出这么一句,然后深吸一口香烟,他躺着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他是在骂她,可照子听后越发自豪起来,得意地耸动着鼻子。连他自己都搞不清这到底是在嘲笑她,还是在谄媚她。只是感到那女人低着头,女人的视线射向自己的额头,使他觉得刺痛。不知不觉之中,那本《高桥传》从臀部蹭到了背部,又滑向了肩头。佐伯像一个被绑缚住的人,动弹不得,只是用眼睛紧紧盯住照子。

“哥哥看上去老实,却在撒谎呀,有点儿像铃木。”照子的嘴角泛起笑容,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凝视着佐伯的脑袋。对佐伯而言,他仿佛从下方仰视镰仓的大佛一样,那张傻乎乎的、威严的脸,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一切。他的心在咚咚直跳。

“嘿,我怎么知道自己在说谎呀!”他还在努力虚张声势,故作镇静。

“说什么Obscene picture,打马虎眼可不行,我懂的。”

“既然你懂,那就很好呀。”

他不由得声音发颤,眼光显得胆怯。

“谁都知道,趁人不在时在人家房间里乱翻,所谓女人的小聪明,全一个德行。”

一想到这样的回复带有攻击性,他就全身哆嗦,耳根发红,也不知什么缘故,眼眶噙满了泪水。

“趁人不在时动作,彼此彼此。哥哥不是也偷偷地在看怪书吗?”

照子看到佐伯那副哭丧的脸,顿时来了精神,她用更加温柔的语调,安慰似的说心术不正的话。

“事实上,我之前查过哥哥的书柜,参考书一本也没有,奇妙的讲释本倒有五六册。你们怎么会对那种书感到有趣呢?我搞不懂,它们又不适合现代人。或许是我多管闲事,近来哥哥总有点怪怪的,旁观者看来很担心哟!”

照子显得十分镇静,装出一副相当担忧的样子,侃侃而谈。佐伯听到一半就受不了了,把手指塞进耳孔,不想听下去。照子一说完,他就松了口气,仿佛雷声已过。

“觉得讲释本有趣,就不能当现代人啦?说起来,何为现代人,女人怎么会懂呢?”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刻意地撒谎、隐匿呢?”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本想用辛辣的语言来一笑了之的,但除了说这种普通的话语之外别无他法。他的语调渐渐变成了哀求。

“说你了不起,意思是请你适可而止。像你这样的女人随意挤进我们的圈子,你们没有妨碍和为我们担心的权利。究竟是谁批准,你们从何时具有这种权利的?”

佐伯的双手按住颈项,呻吟似的说道。

“与你交往以后,我和铃木的脑袋都变傻了。托你的福,我的神经衰弱症到东京后,也变得更严重了!是近代的也好,不是也好,我已经没精神看比讲释本更复杂的书籍了。”

“我对你造成了那么大的妨碍吗?……”

“怎么说都行,总之你能不能不要常上到二楼来?”

说完后,他咬紧牙关,闭上双眼,像死了一般安静。他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急急的喘息声连照子都听得很清楚。她默默地坐了一阵,终于说道:“如果是我不好,请你原谅。不过,我是很能理解哥哥心情的。”

抛下这句话,她悠悠然地走下楼去。

佐伯已经没有勇气拿出身下的《高桥传》继续阅读了。一想到自己卑下的、肮脏的、腐朽的脑袋瓜,被残酷而又清晰地暴露出来,遭到无情的轻蔑,就感到惭愧得无以复加。

为了打消惭愧的不适,他从被窝里伸出手去,到桌子抽屉里拿出小瓶威士忌,把下颏贴在枕头上,用铝制小杯子开始饮酒。因为俯卧着睡相不好,浑身的关节都感到疼痛。……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手腕立刻累得不行,那么放下双肩,胸口贴在棉被上,咽喉搁在枕头上,别说喝不成酒,连呼吸都感到困难。稍稍抬起背脊,下腹部就遭到难受的挤压,腰椎骨就难过起来。想想怎样的姿势才能让身子显得比较舒服,在力量的权衡下,不论重点放在何处,痛点立刻就会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