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第7/9页)

一起扔掉的还有当时学校分配的铁饭碗。

时逢毛毛18岁生日,当晚,他手里攥着10块钱,孤零零一个人来到一家街边排档。

炒了一盘三块钱的青椒干丝,要了一瓶七块钱的啤酒,他坐在路灯下,对着自己的影子边喝边痛哭流涕。

家人找到他,拖他回家,一边拖一边问:你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脸哭!

他挣扎,借着酒劲儿大吼:别管我,我不回家,我没有家,我不要家!

毛毛起初在当地的一家酒吧当服务生,后来兼职当驻场歌手,有抽奖节目时也客串一下主持人,每月300块。睡觉的地方是在酒吧的储物间,吃饭在街边摊,他认为自己已经成年了,不肯回家。

他唱出来一点儿名堂,夜场主持的经验也积累了一点儿,开始给来走穴的人配戏,继而自己也开始走穴。数年间几经辗转,1999年,毛毛走穴到了厦门。

厦门的夜场多,为稻粱谋,他扎根下来。

他的出租房窄小逼仄,一栋摩天大厦挡在窗前,日光晒不进来。

他不知道,一个正在那栋摩天大厦里上班的白领姑娘,会在八年后成为他的妻子。

(六)

1999年,木头大学毕业,供职于厦门FL国际贸易进出口有限公司。

公司位于厦门最黄金地段的银行中心,可以看着海景上班。

设计部刚刚成立,那时服装出口贸易缺乏专业人才,木头姑娘一个人挑大梁,负责所有专业上的业务问题,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远航船刚出港,一切顺风顺水。

她遇到了一个贵人,日本著名设计师佐佐木住江。

佐佐木对她说:中国的服装市场不能总是抄袭,必须首先解决人才问题,需要建立亚洲人自己的人体模型。2002年,木头下定决心按佐佐木的指引,去日本进修培训,费用自己承担。

公司正是用人之际,不肯放手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部门领导一直不肯接受她的辞呈。

老板惜才,专门找她谈话,他讲了一个变通的方案:让公司的贸易客户日本大阪田东贸易公司接纳木头培训三年的请求,并且是半天上班,半天学日语。

条件只有一个,不要跳槽,学成后继续回公司效力。

木头被当成重点人才对待,厦门公司给予的出国出差工资待遇,是厦门工资的三倍,日本公司负责吃住,半天工作的内容就是对接厦门公司及日本公司所有的业务问题,出订单,安排出货,解决面料色差。

公司不仅担保了她出国的所有事项,并且还让她在出国前在公司无偿贷款十万元付买房的首付款。木头的工作年限还不够资格享受这个待遇,这在公司内部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老天爷不会白给人便宜占,木头明白,老板的一切决定就是想让她能回来。

因为她是人才。

木头去了大阪。深秋淅沥的小雨中,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找到町京公寓。她开心地给爸爸打电话,一点儿孤单的感觉都没有,上天厚待她,一切都顺利得无以复加。

她开开心心地去上课。第一堂课老师问了一个问题:正确地做事与做正确的事,你愿意选择哪个?她举手问:只要正确地做事,做的不就是正确的事吗?

老师点点头,说:扫得斯奈(是这样的),这是做事的原则,也是人生的道理啊。五年的日本生活,木头过得开心极了。

厦门公司因为木头在日本的原因,进行了全方位业务拓展,涉及服装、海鲜、冷冻产品及陶瓷等出口贸易,木头也完成了带领日本团队为中国企业服务的转换。这时候,她在东京已经成为一名崭露头角的新锐设计师,有高薪水、有专车,甚至有了为自己定制服装的专属日本师傅。

一直到2007年,木头才返回中国。

从2000年到2007年,毛毛的生活始终波涛汹涌。

他在夜场当主持人,最初每场600块钱。

每场演出过程中,需要主持人自费买一些暖场的小奖品,可到了第二场的时候,毛毛身上的钱就不够了,于是向走穴的公司预支了300块。

一个叫郭总的人随手给了毛毛300块。

演出结束结账时,不知情的财务错给了他1800元的红包,不仅没扣除借款,还多算了。毛毛来到办公室准备还钱,却碰到身着白色中式服装的郭总正疾言厉色地骂员工。

毛毛插话:郭总,您好!我的报酬算错了……

郭总不等他说完就开始斥责,骂毛毛这种新人就会借机涨价。

毛毛表明来意后,一身白色的郭总甚是尴尬,他向身边的人训话,指着毛毛说:让他接着再演两场!

夜场嘉宾不好当,走穴的演员除了顶级的人物外,一般不会多过三场,而毛毛却因为300块钱的诚实演了五场,几乎是罕见的好运了。故乡枞阳没给他这样的好运,马鞍山没给过他这样的好运,在人生地不熟的厦门,居然行运了。毛毛半夜来到厦大白城的海边,站在那块与台湾隔海相望的礁石上,大喊:厦门,我一定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