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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寻一次都没赢过。

那晚,他们又踩起来。

张一寻还是输了。

“不算不算,你背着邱少,不好跑。”朱夏替他找借口。

这一次,张一寻说了实话:“其实,我是故意输给你的。我妈说,如果踩了别人的影子,那个人就会折寿。”

“那你还要让我踩。”

“我死总比你死好嘛!”

朱夏一愣:“白痴……”

两人突然没话了,步调慢下来,并排着向前走。

张一寻借着酒意,问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你有跟他那个那个吗?”

“说、说啥呢,当然没有了!”朱夏羞赧道。

“那你们肯定打啵了。”

“没有没有,喝多了吧你。”朱夏气得嘟起嘴,径直向前走。

身后突然传来瓶子破碎的声音,像是在夜空中快速撩拨了高音琴键。朱夏转过身,张一寻捂着头,半醉半醒的邱少跌坐在地上。张一寻身后,是两个穿着大码运动衣的男人,其中一个,是上次狗厂里的中年男,手里正握着刚刚砸碎的酒瓶。

张一寻不顾头上的血,朝中年男就是一拳,两个男的夹着脏话对张一寻一阵拳脚:“姓邱的,操你妈的多管闲事!”

朱夏冲过去,“他不是邱……”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男的一脚误伤,疼得直接跪在地上。

“朱夏!”张一寻捡起地上的玻璃片,直接插到那男人的腿上。

男人哀号一声,与旁边的中年男摔在一起。

这敌我阵形,跑为上策,张一寻牵起朱夏,奋力地把邱少扛回背上,拔腿就跑,身后的中年男穷追不舍。

他们边跑边喊救命,眼看就要被追上,终于看到路前方的工程车,步道施工,有人正拿着刷子在路上刷线。他们本想躲到工程人员身后求救,却仅仅在那么几秒的时间差里,听到了邱少绝望的尖叫。

中年男把一整桶道路标线漆倒向了张一寻,他穿着厚厚的皮衣,只是溅到了零星,但背上的邱少,满头满脸的漆,她从湿漉漉的睡梦中惊醒,油漆淌进了眼睛。

刷线漆速干速固,医生在洗眼之前,粗鲁地剪去了邱少已经结成块的头发。

后面的事,反转太多,无论是张一寻,抑或是朱夏,都不想再记起那个冬天。

在邱少住院观察的第二天,邱天到公安机关自首,两个月后法院依法做出判决,邱天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邱少的平头终于长长了点头发,但左眼的视网膜损伤,看东西总有一层雾,也是在那层模糊的雾里,她看见哥哥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在判决后一脸沧桑地被警官押解进屋,回眸的那一瞬,他们彼此凝望,眼神里分明是带着关切的,但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如果要问人与人之间感情的行动轨迹,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概一开始是出于缘,后来就是因缘而生的劫。

邱少转学了,她做房地产的爸爸带她去了广州,从此跟他们断了联系,QQ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手机成了空号,连声再见都没说。

他们每个人,都以为青春是永不打烊的欢乐场,是自以为是的懵懂,是睁着眼做的梦,其实,青春不过是抖落了一地的霓虹。

朱夏探视邱天的时候,他剃着寸头,往日的精神已经不再,眼睛里倒多了一种世故的淡然。

“忘了我吧,现在忘不掉,今后你也会忘的。”邱天冷冷地说。

朱夏举着电话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你喜欢张一寻,是吗?”邱天问。

朱夏突然被问住了。

他继续说:“我的生日是2月7号,不是17号,他才是17号。你不是很会记数字,你只是,很会记他给你的数字。”

“我……”朱夏泣不成声。

“别哭了,好好的,我会为你祈祷的,因为我是真的爱你。”这是邱天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爱”字当头,竟然觉得有些受不住。

时间如白驹过隙,那些跟张一寻相处的细枝末节,朱夏都快记不清了。

但有些东西,只要一提起,就会朝记忆深处开一枪,看不清目标,但能感受到强大的后坐力。

想到小时候喜欢穿戴帽子的卫衣,其实是因为张一寻喜欢丢垃圾进来。

想到跟邱天在一起后,再见到张一寻,竟然有负罪感。

想到看见他跟别的女生打闹,哪怕是邱少,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想到他被林夕施教训,她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看到他受伤。

想到做爱情测试的时候,竟然最后指向张一寻,她可以怀疑一切,却不敢怀疑他们只能是青梅竹马的感情。

想到她最幸运的事,是青春里有一个张一寻,而张一寻身边,也正好有一个朱夏。

想到孟克柔在《蓝色大门》里说的,虽然我闭着眼睛,也看不见自己,但是我却可以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