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信件七封(第2/5页)

哎,不该写这几句话,因为写完我又开始哭了。真是没用啊。

3.

xxx,你好。

这会儿是库克的五月三号夜里十点,我在布卡岛的第二夜。

我这次来这出差,主要和当地各个政府部门谈我们公司在布卡岛转载的事情,这里离拉罗十万八千里,一个人也不认得,几乎是没头没脑跑过来的。可是啊,过了帕米斯顿岛以后,我发现船上还有另一个乘客到布卡,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我和她聊过几句,有天也不知什么时候,我醒过来了,她站在门口,说各自坐船的感受,后来我给她一罐可乐,她很感谢的样子,收起来,应该是拿回去给小孩子。她叫安,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到后来她听说我要去布卡岛找他们的市长,她说她爸爸就是市长,再后面几天,我们更熟悉了,我问是不是可以住她家,她说她家没空房,问我住她父亲家里如何?哈哈,我说当然可以。

登陆布卡布卡岛。

我现在就住在布卡岛市长的家里。

那天下了货船,接驳船带我们穿过潟湖上岸,我觉得一切美得不真实,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见到这样的美景。两个岛之间,一线长的潟湖,中间稍微高一点的石头上长出几棵椰子树,像是凭空悬在地平线上。潟湖的水清澈见底,手伸下去,还留着日光的温度,很舒服,几个人站在潟湖边缘甩钓,你知道,潟湖边缘就是几千米深的大洋。接驳船越往岸边走,水越平静,到最后平静得像面镜子。天色渐暗,天地间剩下一点幽暗的蓝色,岸上有火光,小孩子们扎堆站在岸边等船靠岸。那样的场景,有点像进入桃花源境一般。

在安家里稍作休息,她敲椰子给我喝,太久没吃过东西了,我一只手端不稳椰子,抖得厉害,只好捧着喝完。我从包里翻了几包面,给她小孩子,她拦住我说不要给那么多,她担心我回去在船上没东西吃。然后她骑摩托送我去她父亲家,走着走着,忽然进入树林之中,一点灯光也不见了。我小声地问安,这个地方安全吗?她说很安全。没过一会儿重新见到灯光,我才真正放心下来。

院子里坐着许多人,乌漆墨黑的,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这时安的父亲拉多过来和我握手。她父亲是我来库克第一个用双手和我握手的人,而且会像我们中国人一样点头表示敬意——虽然西方人之间一般握手比较平等随和,但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仍然感到十分亲切和高兴。

夜里洗了澡,安的母亲四月帮我洗了衣服,我说:“真是不好意思,船上实在太臭了,劳烦您多放点洗衣粉。”他们的洗澡间有点像我们乡下常见的布局,厕所浴室搭在房屋背后,盖一层石棉瓦(当然他们用的不一定是石棉瓦),走在这下面,有点像在外面,但实际上仍然在房子里,我知道这个描述得不算好,但你应该明白我说的这个感觉。洗澡间没有灯,摸黑洗的澡。

过道里悬了一串香蕉,熟透了,我刷牙时闻到,觉得很好闻,用力呼吸了几口。他们家的房子一点奇怪的味道也没有,是平常干净的乡下人家的房子,我没有觉得心慌。

夜里躺在床上睡,睡得很难受,可能在船上太久伸展不开,我浑身上下感到酸痛,夜里反反复复地醒来,就像还在船上一样,迷迷糊糊之间有点伤心,为什么上岸了还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呢。

我有点累了,明天上午还有工作,顺利的话,下午随货船回拉罗,又是一个星期飘在海上,希望还有力气给你写几句话。

4.

xxx,你好。

今天是库克的五月四日下午一点,我忙了一上午的工作,吃了两口干脆面,躺在床上给你写两句话。

刚才啃干脆面的时候有点难过,我这段时间每天想着工作,好像完全失去了自己,只是一个生物,这样活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