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信件七封(第4/5页)

5.

xxx,你好。

这会是库克的五月五日夜里两点半,我在下午五点半上船,睡了一觉,这会不晕船,和你说几句话。

今天早上在海上和我们的渔船碰面,见到老张和船上的小伙子们,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感动,似乎好久不见中国人的面孔了。老张是总船长,我们第一次见,他长得一副干部模样,后来聊天才知道他也是最近到我们公司,以前在国企渔业单位,他的确有干部样子的。

船上干干净净,船具整齐摆着,过道积了点水,应当是涌上来的海水,并不脏,上驾驶舱,我真是要说句夸张的话,驾驶舱冷气吹着,几乎闻不出船的味道。船长穿着宽松T恤、长裤,一身上下显得清爽,这样看着,才忽然觉察到,这是我们中国人才有的勤劳干净样子。我以后逢人都要夸夸我们的渔船。

不过只是短暂间隙里可以容我想这些,船上六七个外国人,要喝茶的,要上船检查的,最主要我还要帮老张和渔业局官员落实转载位置,我一张嘴有点做不赢,扯开嗓子喊,不一会就口干舌燥了。我觉得自己还需要更多的锻炼,往后才会从容些。

6.

xxx,你好。

这会是库克的五月五日傍晚七点,我火气很大。

昨天下午从布卡出发,不过六七个小时便到了那萨,天不亮,货船就在附近海域漂流,那时天还下雨,我们睡在外面,斗篷挡不住,我的床垫和垫单都湿了。

天亮以后,雨没有停,不得不去岸上继续等,天知道他们装货要多久。我对那萨印象不算很好,挥之不去的苍蝇,很多人还是住茅草屋,原本人就不舒服,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切更是难受。

等他们吃过饭——我只敢吃两根香蕉,因为牙医在岛上给几个小孩子看牙齿,又多等了两三个小时,终于上了船,好不容易睡着,黄昏时有个老头忽然哟哟噫噫地叫起来。他是个老师,一开始我还称赞他的口音很正,可他说话实在太大声了,又喜欢标榜自己——得意于自己在新西兰受过正统教育,吵得我神经痛。

任何时候,我们都要时刻谨记,羞于讨论自己。

我只好戴上耳机,听黄小祯的《大溪地》,想起你上班的地方,也是这个名字。有天周末你去加班,我也去了,你坐在小小隔间里,窗外一棵樟树晃动树叶。

有时候想,要放下你啊放下你,只有放下你,才可以继续去喜欢其他人,或者独立地生活着,可是想着现在想你的次数不算多,我原谅还在继续喜欢你的自己,毕竟喜欢着你的时候是快乐的,即便是难过,也是好的。

7.

xxx,你好。

今天是库克五月十一号的傍晚六点半,天已经黑了,我回到住处,洗了澡,给你写最后一封信。

我们星期一中午从帕米斯顿岛出发,在海上历经五十个小时,回到了拉罗汤加。出发那天早上吃了一盆炒饭,后来又吃了冰激凌,七忙八忙,不想又到了上船时间,我预先吃了两粒晕船药,结果在大家祷告时,我还是忍不住吐了。上了船,赶紧躺下来,从中午挨到天黑,又不知道熬了多久,才终于睡了过去,中间因为一身酸痛,醒来过许多次,然而也比醒着舒服。第二天早上,看状态不错,和隔壁铺位的大姐说了会儿话,后来风浪变大,头又昏昏沉沉的,没力气说话了,又躲回浴巾里。

似乎每天天黑那会儿尤其难受,我只好念各位列祖列宗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不停地念,好像真的得到了眷顾似的,胃里不再那么翻腾,不晓得念了多久,总算有一点睡意了,忽然又心悸,我疑心是没吃东西,加上冷风吹得厉害引发的。心悸来的时候真是左右不得法,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隐隐的绞痛却不肯散去,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