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少年落拓云中鹤陈迹飘零雪里鸿(第2/12页)

眨眼十多二十年,他鬓发已白,心未全灰,只因未得时机,不能再起,他每念及往昔轰轰烈烈的战斗,未尝不愤恨填胸,泫然流涕!

他正为年将垂暮,兴起了收徒的念头,让年轻的人继承自己的事业。可是这事马虎不得,莫说爱徒难得,自己十多年隐姓埋名,若非极其信任的人,也不敢泄漏身份。

这时恰巧碰到上官瑾失意科场,看清满清皇朝腐败的时候。方复汉眼光何等锐利,听其言而察其行,已知此人已经觉悟,绝不会做满清皇朝的走狗了。所以一听到他唱翼王的诗,便走了进来,亮了真相。

从此上官瑾便拜方铁匠为师,反正他的私塾,不过是在农闲时才教几个农家孩子,时间有的是。方铁匠是武当派的好手,每晚过来给他讲解几个招式,让他自己练习。另外还传给他拳经剑诀,让他在白天无事时,也可揣摩。他们一个穷书生,一个老铁匠,虽过从稍密,村子里也无人怀疑。

上官瑾天资聪颖,别人要学一年的,他学三个月便赶上了,不过五年功夫,他的内外功夫,都已有了根底。

一夜,遍地清辉,月明如水,方复汉照例到上官瑾家来,看上官瑾演了一遍武当秘传的迷踪拳后,忽悠然长叹道:“咱们师徒,相聚五年,恐怕就要分开了。”

上官瑾大惊,急问何故。方复汉道:“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何况你五年来,已尽获所传;你的天分甚高,我的武学却浅,也没有什么绝技可以教你了。

“何况我隐姓埋名,本非得已,人近暮年,更思以有限时光,了未完之事;我此去是想找一个人,也是想再看看外面的情景。”

上官瑾知道师父抱家国之忧,对太平天国的覆亡,更有难忘之痛,他此去浪游江湖,必有一番目的。上官瑾沉思良久,忽地上前请问道:“弟子也想同行,求师父带弟子到江湖历练历练。”

方复汉看了上官瑾一眼道:“你不行!”上官瑾急忙道:“为什么不行?”

方复汉微微一笑,说道:“老夫是胡虏所欲得而后快的人物,虽说事隔多年,究属危险。你是独子,又未成家,我怎能叫你冒险犯难?”

上官瑾见师父提到他的家室,面色一红,忽地肃然起立,郑重地对师父道:

“师父,难道至今尚不敢相信弟子吗?弟子如果怕艰险,虑危难,也不敢随您老学艺了。弟子愿以师父做榜样,誓以有生之年,和胡虏周旋。纵有万死,亦所不辞,我志未酬,室家安论?”

方复汉见上官瑾激昂慷慨,哈哈笑道:“你不必多疑,你既有此志,我带你去便是了。”随即又深沉地看了上官瑾一眼道:“也许此行还可以给你找一位名师。”

上官瑾惶然说道:“老师恩深义重,弟子何忍改投?”

方复汉皱皱眉头,哼了一声道:“怎的你也这样俗?学无止境,应该精益求精,哪有拘执门户之见,守着一些武林陋规,永远不许学别人技业的道理?我想给你找的名师,是当世奇人,武功十倍于我,还摸不准别人收不收你呢!”

上官瑾见他老师说得如此庄重,不禁愕然问道:“什么人物,老师如此推崇?”

方复汉先不回答,笑了一笑,问上官瑾道:“翼王石达开有一首诗说及解佩剑送给别人的,这首诗你可记得?念给我听听。”

上官瑾十分奇怪,怎的老师突然扯到翼王的诗?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答道:“这首诗弟子还记得,可是这样?

‘壮头忽起老龙吟,郁郁书生杀贼心;已到穷途犹结客,风尘相赠值千金。’”

方复汉捋须静听,似有无限感伤,听完之后,缓缓地说道:“我想替你找的名师,就是翼王解剑相赠的穷途之客。我是翼王的卫士,他却是翼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