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奥斯瓦德、鲁比和其他(第7/24页)

一挂电话,祖克曼就开始翻西泽拉·奥谢的司机给他的那张名片。他该打电话问问他能不能在迈阿密给他推荐个保镖。他该亲自去一趟迈阿密。他该打电话给联邦调查局迈阿密办事处。他以后可不该在熟食店吃东西了。他该给家里添点家具。他该把书一箱一箱打开。他该把钱从鞋里拿出来,交给华莱士去投资。他该忘掉西泽拉,找个新女友。有成百上千个不是那么疯狂的茱莉亚排着队等着带他去瑞士参观巧克力工厂呢。他以后不该在外卖柜台买鸡吃了。他该见一见吴丹(7)。他不该再把那些托克维尔(8)脱口秀当回事了。他不该再把电话里那些疯子放在心上。他不该太把自己那么当回事。他该把那些来信看淡点。他以后不该再搭公交了。他该打电话回复给安德烈,拜托他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不要把绑匪的事告诉玛丽——要不然一切就都变成了“苏西说”(9)了!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而是坐回书桌旁,在本子上记录昨晚绑匪说的话,整整写了一个小时。虽然心里着急,但他看到昨晚电话里听到的话都呈现在纸上,还是忍不住自己傻笑。这让他想起福楼拜的一段轶事:有一天福楼拜走出书房,正巧看到他的一个表妹——一位年轻的少妇——在照顾她的孩子。福楼拜当时很伤感地说道:“Ils sont dans le vrai.”(10)嗨,这拿来做标题倒蛮好的,祖克曼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练习簿的空白处写下这几个字。他用的那些练习簿,都用硬皮封面装订起来,上面镶有黑白花色大理石花纹的那种。时至今日,这种本子仍然能勾起很多美国人写不完作业的痛苦回忆。封皮的内侧有一张表,是每周的课程表,正对着画满蓝道道的第一页。表里边是祖克曼的副标题:或者,我在业余时间是怎样被名利害得苦不堪言。副标题都是用粗体大写字母写就,整个标题横跨了好几格,其实,这些长方形的格子本来是用来写科目、教室号和老师名的。

“《Tzena,Tzena》,一九五〇年。”

街角对面坎贝尔殡仪馆那里有个信号灯,祖克曼正在等绿灯,有人在他身后报出了歌名。他一早上都在用口哨吹着《Tzena,Tzena》这首歌,即使没上街也在吹,只是他自己没意识到而已。就这首曲子,不断重复。

“这首歌是由以色列流行曲调改编而来,英语歌词为米切尔·帕里什所作,戈登·詹金斯和织工乐队(11)发行。”

给他提供咨询的正是阿尔文·佩普勒。那天空气清新,阳光明媚。但佩普勒还是穿着一身黑色雨衣,还戴了个帽子,不过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副黑墨镜。难道昨天晚上眼睛被某个性子比祖克曼还要暴躁的名流给戳了?要么就是墨镜让他自己看起来也像个名流?要不就是失明成了他新的卖点?智力竞赛盲人选手。发发善心吧。

“早上好,”祖克曼说道,并向后退了几步。

“这么大早起来是要见证这大场面的吧?”

佩普勒一边咧开嘴笑,一边这么打趣着说。祖克曼没回话。

“想象一下,本来只是想出去喝杯咖啡却意外碰见了‘王子’赛拉塔利的葬礼,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呀。”

你在第六十二大街上喝咖啡,却在第八十一大街上撞见了赛拉塔利?

“这就是我为什么嫉妒你们纽约人的原因了,”佩普勒说道。“你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却发现维克托·伯厄(12)站在里边!仍然是那么伶牙俐齿,幽默风趣。这可是真事,我到纽约第一天就碰见他了。半夜你赶着出去买晚报,猜猜谁从你旁边的出租车里冒出来了?崔姬(13)!从熟食店的卫生间出来,竟然看到你坐在那里吃饭!维克托·伯厄、崔姬,还有你,而所有这一切仅仅发生在我来这儿的四十八小时之内!刚才那个骑警告诉我有传言说桑尼·利斯顿(14)今天会露面呢。”殡仪馆门口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群,还有一些警察,好多摄像头和工作人员,他指了指那边,对祖克曼说:“不过到目前为止,你可是什么都没错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