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德意志的祸与福(第5/5页)

1864年,普鲁士针对丹麦的“六周战争”爆发,丹麦国王不理智地强行将归属他的两个德裔公国——位于北海、波罗的海和汉堡之间的石勒苏益格与荷尔斯泰因并入丹麦,这是对普奥联盟的军事挑衅。棘手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问题在德意志和丹麦境内激起强烈的民族主义狂热。通过1848年短促战争和16年后的1864年战争,这一问题得到解决。1864年时任英国首相的帕默斯顿勋爵(Viscount Palmerston)曾不屑一顾地讥讽道,只有三人能懂得什么是所谓的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问题:“一位是已经逝世的女王丈夫,另一位是已经疯癫的德国学者,最后一位是已经忘记这件事的我。”

战胜丹麦军队算不上什么,仅仅是俾斯麦更宏大的外交和军事动作的开始。尽管事实上俾斯麦保证过要维护普奥和睦,但作为1866年普奥战争的胜利者,他显然并没有恪守承诺。在继续打压国内自由派的同时,他还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以选举形式召开“全德议会”的请愿运动。显然奥地利人不能接受这个会议,因为哈布斯堡帝国幅员辽阔,有多个民族,如果在这样一个地方进行直接选举,则意味着这个仅仅由皇帝、天主教会、贵族和讲德语的官僚所维持的虚弱的帝国体系将会步入崩溃。到1866年春,俾斯麦与意大利结成军事同盟,向奥地利施压,逼迫奥地利在三个月内作答。他还特别授意普鲁士银行家退出欧洲资本市场。战争接踵而至,奥地利随即与汉诺威王国、黑森侯国以及全部南德意志各邦外加法兰克福自由市结成联盟。回顾历史,这场战争形式上看起来更像是一场两强对决,而双方最终在克尼格雷茨进行了最后一次交战。当普王和他的将军们计划势如破竹般地强攻维也纳时,俾斯麦却制止了这种鲁莽。因为他料定未来需要和奥地利结盟,他并不希望毁掉一个能维系欧洲旧封建君主制的重要支柱来换一场意义不大的胜利。然而,他却坚持将黑森和汉诺威两个邦从欧洲地图上抹去,使其变成普鲁士的两个省。法兰克福和拿骚也遭受同等厄运。

尽管没有正式名分,德意志在1866年实际上已经具备1871年德意志帝国的实体。普鲁士议会最终接受了俾斯麦的越权,俾斯麦则大度地恳请自由派原谅自己僭越宪法的冒失。德意志北部被统一在北德意志邦联旗下,拥有统一的宪法,接受普鲁士国王的领导。而德意志南部——巴伐利亚、巴登、黑森、符腾堡则通过德意志关税联盟团结在一起,用立法议会取代单纯的外交联合。军事上的联盟让南德意志军队与普鲁士军队得以旗鼓相当、平起平坐。正如俾斯麦所料,军事上的联盟进一步促进了普鲁士军队的壮大,而这支强大的军队随即在抵抗法国拿破仑三世的普法战争中起到关键作用。

1870年爆发的普法战争可以称得上速战速决,至少在战争的第一阶段拿破仑三世率领的法国军队被成功击败是这样的,虽然在第二阶段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当局组织过殊死防御,但其仍以失败告终。战争伊始,普军元帅冯·毛奇(von Moltke)设计的杰出作战战略——动用铁路调兵,使得法军被围困在色当长达几周,最终迫使法皇率部投降。与此同时,巴伐利亚与其他诸邦军队在阿尔萨斯和洛林一线并肩作战,唤起德意志人民空前高涨的爱国主义,俾斯麦这种只有通过战争或革命或二者并施才能实现德意志统一的设想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不过前提是,在普鲁士的领导下,更确切地说,在俾斯麦和他的柏林政府的领导下,德意志诸邦才能统一为一个国家。

总的来说,1848年爆发的政治和社会层面的革命以及工业革命冲击了欧洲陈旧的国家和社会秩序。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统治带来的冲击力仍然影响着德意志各邦,迫使他们一方面做出改革,而另一方面又面临新的威胁。俾斯麦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就是一场自上而下的革命,意在一举驱除1789年法国大革命和1848年欧洲革命残存的魂魄。它虽然裹着旧制度的外衣,但仍然算得上是一场革命。俾斯麦的成功之处在于,他遏制了德意志出现的社会和政治变革萌芽。就其影响而言,俾斯麦的所作所为还改变了欧洲固有的格局。彼时的英国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就曾注意到这种改变,在1871年便忠告他的女王政府,要警惕他指出的“德意志革命”所带来的巨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