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4—6世纪南北政权的骑兵建设与运用(第10/14页)

再如元嘉末年(453年)刘宋对北魏的北伐,西路宋军从襄阳出发,进攻北魏弘农、陕城方向。双方在陕城外展开会战。宋军统帅骑兵的薛安都原是北人,比较擅长骑战。两军在陕城下列队布阵时,一支北魏骑兵首先奔驰到宋军附近挑战。薛安都骑具装战马冲刺,“瞋目横矛,单骑突阵,四向奋击,左右皆辟易不能当,杀伤不可胜数”。当两军主力进入激战后,北魏突骑冲击宋军步阵引起宋军惊恐。薛安都脱下头盔铠甲,“马亦去具装,驰奔以入贼阵”,与北魏具装骑兵厮杀,“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此举极大缓解了北魏骑兵对宋军的威胁。当天双方战事僵持,魏军仍固守陕城。次日,双方再度开战。宋军步、骑兵左右分开列阵。当两军激战时,薛安都“不堪其愤,横矛直前,出入贼陈,杀伤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复入”,激战一天后魏军溃败,被斩首及俘获数千。这是刘宋对北魏为数不多的胜利之一(但随着东线的溃败,西路这支宋军不久也主动撤退)。[78]薛安都骑兵的突出表现,是此次宋军获胜的重要原因。

宋孝武帝孝建初年(454年),魏军对泗水(清水)以东、黄河以南的刘宋据点展开进攻。宋台军骑兵幢主焦度受命增援,在清口“刺虏骑将豹皮公堕马,获其具装铠槊,手杀数十人”[79]。在南齐初年,北魏军数次对齐军边境城垒展开攻势,建元三年(481年),魏军围攻泗水入淮处的角城,齐将周盘龙与其子周奉叔前往解围,以数百骑兵对抗上万北魏骑兵:

盘龙子奉叔单马率二百余人陷阵,虏万余骑张左右翼围绕之,一骑走还,报奉叔已没。盘龙方食,弃箸,驰马奋槊,直奔虏阵,自称“周公来!”虏素畏盘龙骁名,即时披靡。

时奉叔已大杀虏,得出在外,盘龙不知,乃冲东击西,奔南突北,贼众莫敢当。奉叔见其父久不出,复跃马入阵。父子两匹骑,萦搅数万人,虏众大败……[80]

这段记载可能有一定夸张。但魏军指挥此次南征的统帅是冯熙、元嘉,他们的本传都没有记载在角城(淮阳)的这次战斗,可能小有损失而不予记载(如果有大胜或大败则不会遗漏)。再如梁天监初年(502年),冯道根驻阜陵阻截自寿春南下的魏军,“魏将高祖珍以三千骑军其间,道根率百骑横击破之,获其鼓角军仪”[81]。梁末,数万北齐军队渡过长江运动到建康城北。陈霸先率部与之会战,部将侯安都“率十二骑突其阵,破之,生擒齐仪同乞伏无劳。又刺齐将东方老堕马”。南方阴雨泥泞阻碍了北齐骑兵的发挥,当双方决战于幕府山时,侯安都带步骑兵共千余人绕到齐军后方攻击,造成齐军溃败,在南方军队追击下几乎全军覆没。[82]可见小股南方骑兵在面临大量北方骑兵时,如果敢于猛烈冲击,往往会使敌陷入混乱,难以做出反应,从而取得一定战果。

不擅长骑兵集群运用

以上都是南方少量骑兵,甚至是骑兵统帅单人独马面对大量敌骑兵时的成功战例。这些夸张的战例有其原因:大规模军团在受到小规模、高机动性的敌军冲击时,往往因为信息传达、指挥不畅而陷入混乱;披着沉重具装铠的骑兵难以追逐轻装骑兵;以及南方政权为了鼓舞士气而进行的夸大宣传。毕竟在很多战役中,小股南方骑兵都免不了被优势敌军歼灭的命运,如前述毛德祖的先胜后败之战。但这些颇具个人英雄色彩的战例背后,南朝骑兵的不足也很明显。当南朝政权努力集结起一支规模较大(超过千人)的骑兵时,统帅缺乏调度、指挥经验的弊病就会暴露出来,且基层作战单位之间也缺乏协同配合。

除了前述530年千余名刘宋彭城骑兵进行破袭战的例子,在普通四年(523年),梁对北魏大举北伐,由于开通了与吐谷浑马匹来源,合肥裴邃部下骑兵达三千之多。在北伐到寿阳城下时,梁骑兵的指挥协调显然发生了问题,与魏军作战失利被迫撤退。裴邃收集败兵对骑兵组织进行整合,改变了以往东晋南朝军队只以红色(绛)为军装的习惯,“令诸将各以服色相别”,他自己直接指挥下的骑兵都穿黄袍,“自为黄袍骑”。在稍后的进攻中梁军获取了一定战果,占领了一些魏军城垒,但裴邃未能攻克寿阳便死于军中,其整合过的骑兵也不再见于记载。[83]从数量上说,这应该是东晋南朝在特定战区集结骑兵数量的巅峰。再如南朝陈末的将领萧摩诃,本人骑术很精湛,也有很多单人独骑的战斗经历,在进攻北齐时,他率部进军吕梁与齐军交战,曾“率七骑先入,手夺齐军大旗,齐众大溃”。不久后周灭齐,萧摩诃又与周军数千骑兵作战,“领十二骑深入周军,纵横奋击,斩馘甚众”。北周援军赶到并切断了陈军后方水路。当时陈军有步兵三万,具装骑兵二千(可能只有部分有具装),几乎集中了举国的骑兵战斗力,但统帅吴明彻丧失斗志宣布撤退,在归途中被周军阻击,乘船的步兵几乎全部被俘获,只有萧摩诃带领骑兵逃回江南。[84]可见在骑兵规模较大时,南朝的统帅很难发挥其集群战斗力。直到589年隋军渡江,这些陈军骑兵再也没能有突出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