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乘风破浪(一六九七~一七○二年)(第2/15页)

大量乡村人口抛弃祖先的土地,跑到英格兰城镇讨生活。年轻的山谬·贝勒米可能也是其中一员。虽然我们不知道他跑过哪些地方,我们确实知道的是,他最终抵达英格兰的某一个港口。或许是埃弗里的事迹鼓舞了他,相关故事已经从埃弗里的家乡牛顿费勒斯(Newton Ferrers)传到德文,而这个地方离席堤兰只有三十英里。在他穿越荒野前往普利茅斯、再翻山越岭走向布里斯托尔,或是他踏上前往伦敦的漫漫长路、一路朝大海前进的同时,那些充满侠客冒险与富可敌国的美梦,或许曾在这个年轻人的脑海里回荡。

穷鬼、窃贼、绞刑台

日后有一天将挑战国王陛下一整支海上舰队的查尔斯·范恩,我们对他的生平知道得更少。一七二五年版的《海盗通史》里有一幅他的肖像,画家大概是就自己听说或读到的东西而刻出了那幅木版画,并不是亲眼见过范恩。画里的范恩戴着及肩假发,身穿军人式长外套,手里拿着剑,果断地指着画里看不见的某个东西。他身材中等,鹰钩鼻,脸上是只留了几天而已的稀疏山羊胡。历史没有记载他的出生地与童年,我们只能猜测他的出身。人们认为他是英格兰人,尽管他的名字暗示他可能有法国祖先。变成海盗之前,他曾在牙买加罗亚尔港(Port Royal)住过一段时间,但不是当地人。[10]他可能和贝勒米差不多年纪,两个人可能在差不多的时间到达海上。最可能的猜测是,范恩是伦敦人。历史学家马库斯·瑞迪克(Marcus Rediker)推测,在他的年代有近三分之一的海盗是伦敦人,贝勒米可能也是从伦敦出发的。[11]范恩成为海盗后,也曾一度宣称自己来自伦敦。

一七○○年时,伦敦掌控英格兰的程度是史上最高的。伦敦当时有五十五万居民,超过全国人口的十分之一,而且是英格兰第二大城诺里奇(Norwich)的十五倍。在英格兰这个成长中的帝国里,该城市是它的贸易、商业、社交与政治中心,也是远远超过其他港口的最大港。[12]

这座城已经跃过原本的古城墙,延伸到威斯敏斯特村(village of Westminster)一带,也就是泰晤士河北方三英里、安妮女王(Queen Anne)居所与国会所在地,以及往下游直到皇家海军位于罗瑟希德(Rotherhithe)的造船厂。一六六六年伦敦大火之后,市中心被大规模重建,建筑师克里斯托弗·雷恩爵士(Sir Christopher Wren)的多处教堂尖顶,以及他最庞大的、半完工的圣保罗大教堂(St.Paul’s Cathedral)的圆顶,点缀着天际线。整齐的砖造建筑,立在整齐划一的石子街道上,取代了中古时期的弯曲小巷,以及不规则的木造房屋。街道上的商业兴盛,商人马车与沿街小贩手推车的轮子声,绅士车辆的马蹄声和送到市中心肉市屠宰的牛群羊群,各种声响就在这些鹅卵石子路上回荡。商店与摊贩不但成排出现在街道广场上,还跑到交通要道上,甚至堵住了伦敦桥(London Bridge)的交通,而它当时是泰晤士河唯一的桥梁。一位作家感叹,伦敦众多精致的教堂,“和商店、住家挤在一起,可能会让人觉得,这一区将因为贸易成长被掐住喉咙,以致无法呼吸”。[13]

泰晤士河这条伦敦城的主动脉,甚至比街上还拥挤。伦敦桥狭窄的拱桥之下,潮水如瀑布般涌入。桥的上游有数百名船夫划船载送乘客和货物,他们或上或下,或是横渡泰晤士河,河里流着五十万个尿桶装过的东西,以及成千上万被屠宰牲畜流出的鲜血及其内脏,还有猫、狗、马、老鼠的尸体,以及其他任何一切人们想丢掉的东西。[14]伦敦桥下游,数百艘或有时数千艘预备出航的船只等着载货卸货,它们时常三四艘并排,浮动的船桅森林延伸近一英里。[15]沿海的贸易单桅帆船从纽卡斯尔(Newcastle)载来煤炭,双桅或三桅船吐出波罗的海(Baltic)的木材、弗吉尼亚的烟草、牙买加与巴巴多斯(Barbados)的糖,以及新英格兰与纽芬兰(Newfoundland)的腌鳕鱼。更下游的地方,在大都市外缘的德特福德(Deptford)与罗瑟希德海军船厂,皇家海军的战舰正在待命,或等着整修或加强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