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人(第10/14页)

地位没奥芬贝格这么高的军官,分为水火不容的两派:一派只想着升迁(擅于保命者),另一派是战争开打时征召入伍而官运没这么好的新干部。大部分一年期的志愿军官(为免被征去当大头兵而取得后备军官身份的学生、专业人士),这时置身前线。他们在维也纳没有人罩,没有机会取得所谓的“免挨子弹的差事”。最不用挨子弹者是匈牙利人,因为凡是与匈牙利议会有关系的军官,不管是议会里的议员、男侍从、助理或分析员,都能在开议期间请假。弗朗茨·约瑟夫向马扎尔人做出数个造成国内分裂的让步,这是最近一个让步,但这一让步发生在一九一四年十一月,正值哈布斯堡军队人力需求正殷之时,在维也纳引发比以往更大的怨怼。[57]

被俘的奥地利军官和俘获他们的俄国人

一九一五年初期时,哈布斯堡军官团已分为水火不容的两派:一派是职业军官,往往有人脉来取得远离前线、“免挨子弹”的差事;另一派是仓促动员来,在壕沟里吃苦的志愿军官。照片中这群被俘的奥匈帝国军官,看来为不用再打仗松了口气。

照片来源:Heeresgeschichtliches Museum,Wien

新近抵达奥地利前线的士兵,发现他们(短暂)受训所要应付的情况是一回事,战地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本来火炮就不多的奥匈帝国炮兵,开打头六个月已损失千门加农炮,却只新造出两百七十八门来填补。炮弹产量一直停在每月需求的八分之一左右的程度。[58]难怪士兵对自家炮兵完全没有信心。有位军官写道:“他们把我们的伤亡惨重归咎于缺乏炮兵准备和支持……缺乏重型火炮。”[59]他们说得没错。康拉德的问卷里,有一道问题要师长说说他们对与重型炮兵部队合作的看法,结果大部分师长都答得很干脆,“本师从未用过重型火炮”。[60]在老军队里,军官若发现自己部队有这短处,会试着用士兵的母语向他们说明,但老军队已葬身在塞尔维亚、加利西亚的泥地里和喀尔巴阡山脉的雪地里。开打头几个月,有太多奥地利校级军官丧命或残疾,因而不得不以德意志人或匈牙利人居多的后备军官紧急递补,而这些军官既无时间也无意愿学他们士兵的“团内用语”。

幸存者无缘得到任何语言的安慰。战前嘲笑弗洛伊德的奥地利军官,这时拟出一套精神病词汇,以描述他们士兵的遭遇。他们神经毁坏(nervenzerüttenden)或神经分裂(nervenzersetzenden),已失去自制力(Selbst-Kontrolle),得了感觉紊乱症(Sinnesverwirrung)、神经扰乱症(Nervenstörungen)或彻底神经崩溃(Nervenzusammenbrechen)。似乎每个人都患有某种程度的惊弹症。士兵被投以镇静剂溴化钠,但那从未驱散惊骇的主要根源:敌人炮火把许多同袍炸成血肉模糊一团的景象。有位战地记者看过某陆军医院里这些受惊吓的士兵后写道:“他们进来已约一星期,其中许多人茫然发呆。他们就躺在那里,几乎未从惊弹症中苏醒过来。”[61]

奥匈帝国的征兵制原以十九到四十二岁男子为征兵对象,后来遭悄悄修改,将征兵年龄扩大为十八至五十岁。原被归类为无用之人的吉普赛人,变成得服兵役,为哈布斯堡王朝历史上所首见。前几年被视为心智上或身体上“不适服役”而免服兵役的两百多万男子,这时当权者大笔一挥,变成适于服役。[62]意大利整军经武,据传要建立三十个军、一百三十万兵力,部署于特伦托(Trento)和伊松佐河(Isonzo River)沿线,奥匈帝国因此已在思考彻底承认失败之事。[63]一九一五年三月,康拉德告诉博尔弗拉斯,成功已无望;哈布斯堡军队已垮掉,得再次胁迫德国人出手相救。他在议事录里阴险写道:“我们可以一再威胁要和俄国单独媾和,作为反制的筹码。”四月,康拉德向法尔肯海因发出同样的威胁:奥匈帝国放弃加利西亚(给俄国),会比放弃的里雅斯特(给意大利)更早,所以你们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