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权倾朝野惹非议,一心为公负家人(第5/7页)

世间有很多美丽,唯有这一种是他的挚爱。上天原本该听见他沉压多年的渴慕,怎么到最后和他开了一个荒唐的玩笑,属于他的他不想要,他想要的却不属于他。

“陛下,臣妾说错话了么?”张皇后战战兢兢道,秀美的脸因为紧张局促拧成了面团儿。

“没有!”刘禅不耐烦地说。

张皇后几乎要哭了,胆怯地说:“可、可陛下何故伤切?”

刘禅怔忡,这才发觉自己原来落了泪,他连掩饰的力气也没有,他于是笑了:“皇帝不如大将军,原来是真的,别发誓,发誓一定会成真。”

这话无迹可寻,张皇后越发糊涂了,亦痴亦狂的皇帝像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儿,弄不明白他此刻是喜极而泣,还是心智失常,她有些害怕了。

刘禅举起那半边金葫芦,轻轻地扣在另一半上,两半葫芦契合得恰到好处:“真配,不是么?”他笑得极快活,眼泪却疯狂地流下来。

夜风拍着窗,呜呜地吹奏出含糊的哼鸣,仿佛久违的亲切呼唤,因被时间的高墙阻挡,在遥远的荒芜中寂寞地盘桓。

已哭红了眼睛的皇帝扭过脸,静静地聆听那流进心里的呼唤,浅浅的笑意从泪水背后生长出来。

※※※

枕上湿得重了,诸葛果挣扎了一下,终于让自己醒过来,却不知是被梦惊醒,还是被敲窗的风。她睁着眼睛盯着房梁上悬下来的承尘,绰约的影子吱嘎地摇晃着,有细白的光一闪而逝,像在厚厚的灰尘上吹出的一口气,缭乱的粉尘噗噗地落入她湿漉漉的眼睛里。

她忽然害怕起来,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劈不开的夜像没有缝隙的外衣罩住她,她有种透不过气的恐惧。

睡在床下矮榻的南欸惊醒了,她翻身看见诸葛果裹着被子靠墙而坐,慌忙站了起来:“小姐?”

诸葛果哆嗦道:“真冷。”

南欸想了想,把自己的被子抱上床,四边一合,给诸葛果裹了个严严实实:“还冷么?”

诸葛果只觉周身有热乎乎的气流在慢慢围拢:“暖和了。”她因见南欸穿着单衣,从被底伸出手拉住南欸,“你也进来吧,两个人挨着更暖和。”

南欸犹豫一会儿,到底拗不过诸葛果,只好钻进了被子里,却把大半的被褥都让给诸葛果。

诸葛果呵着气,冷意退却了,暖和只让人昏沉,却无法催人入睡,她独个儿胡思乱想了一阵,悄悄说:“南姐姐,你家里还有亲人么?”

“没有了。”

诸葛果在被底摸索着,终于握住了南欸的手,像是想带给她微薄的安慰。

南欸悦然地一笑,苦难于她其实已如司空见惯的一句问候,她背负在肉身上心灵上,隐藏得很深,连伤痕都看不出。十六岁的诸葛果恰是温室的花卉,她并不曾真正经历苦难,她对苦难的同情,仅仅源于本能的善良。她所有的忧愁伤感不过是风花雪月的小女儿情怀,她能轻而易举地把心中的苦闷烦恼不加掩饰地宣泄出来,惹来怜惜呵护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待她哪一日真正明白苦难,小女儿伤感将被彻骨的悲哀取代,那时,也许就说不出了。

“南姐姐,”诸葛果低低道,“你会想一个人么?”

南欸轻声道:“会。”

“想谁?”

“想我爹娘。”

诸葛果默然:“爹娘……我也想爹爹,可他太忙,总是见不着……”她叹了口气,女孩儿的心事是倾倒的瓷瓶,“其实,我想阿斗了。哦,该称呼他陛下了,很久没见他了,娘说他如今已册立皇后,不能再来寻我,唉,真没意思……”

南欸愣了一下,她惴惴小心地说:“小姐,是喜欢陛下么?”

诸葛果蓦地在被子里弹着脚:“哎哟,不是,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停下来,紧紧地拧着细柳眉,“也许是有点儿喜欢吧,不,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