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叙瑞典(第8/9页)

我们耳目之所及,发现美国在斯堪的那维亚国家的影响仍为深巨。在城市间,英语的通行毫无阻碍,使我们忘记了英语是他们的第二语言。而且一般人的英语发音尚是美国语调,而间常带着美国俚语。电视节目全以美国所产所制为骨干。国际新闻以美国广播之网系作台柱,而其戏剧节目也靠美制电影支撑。即年轻人喜爱之流行歌曲,出租之电视磁带(video cassettes)亦无不如此。可是如此一来,美国(USA)之影响固然在文化方面,也偏重于享乐。制造方面之影响,则以日本为盛。斯堪的那维亚各国常见之汽车非欧制之贵型车辆,而以日制廉价车辆为多,这和伦敦的情形廓然不同。而且日制产品也及于各色通信器材。所以纵是美国之剧本和歌曲,而传达的则是日造的工具也。

到底这种体制是否一种成功?这就很难说了。首先提出瑞典的制度近乎尽善尽美的是美国新闻界巨子柴尔兹(Marquis Childs)。他作此言时在1930年间。今日已经相当的物换星移。在牵扯全局在大范围的问题中作结论,我们所遇到的困难,则是没有绝对的标准。前已言之,我们看到斯堪的那维亚的国家而以瑞典为盛,全部整齐清洁,秩序井然,不能不表示敬仰。而且此行未看到一夫一妇衣服褴褛,一个无教养的儿童踯躅街头,尤其值得羡慕。可是要提及全民都乐于这样的体制,则至少缺乏立论之凭藉。

我们也可以从各种书刊看出:瑞典也有已开发国家的各种苦闷。比如说:社会民主党好像都把各种问题解决了,而实际上工会领袖、合作社负责人物即此也成了新型官僚阶级,忘记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反而自命为国家主人,颐指气使。在追寻效率的要求之下,无论是农场,或是林园,或是屠宰场,都只有愈做愈大,小本经营的业主仍无法生存。又因为离婚的公算高,父母都忙于工作,子女失去监督,很多年轻人组成帮派,盲目地寻乐,有时也成为警察巡视的对象。我们在简短的行程中没有目击到这样的情节。可是根据已经知道的背景,如此的报道必有事实上之根据。

即此我们也可以领悟人间天堂总是一种理想。瑞典前国务总理帕尔梅(Olof Palme)出身富室,却同情于穷人,曾主持着不少社会福利的立法,曾尽力于教育及宗教工作,也曾用他的声望去调停国际的纠纷。如此一个乐于为善的人物,竟于1986年在与其夫人在斯德哥尔摩街头闲步时,被暴徒从后开枪二发被刺而死。虽说刺客迄未缉得,也有人相信其为神经病汉。然则,纵如是也无法否定其社会仍有罅隙,并未能由物质生活之完善即已造成一个乌托邦。因之我们也只有更强调财富为组织现代国家之一种资料,却难能为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所可能追求之目的。

瑞典的历史,也和其他民族国家的历史一样,要是观察者将视界阔大,眼光放深,则可以看出其前后衔接,虽说当中也有出人意料之成分,却没有不能解释的奥妙。这个国家本身放弃为超级强国之后,即希望不再介入超级强国的争端里去,可是她的发展仍与外界的发展不可分割。因之她提倡国际的和平,热心于联合国的行动,也有内在的原因。她的经济系统,自有特色。即强调其社会主义的性格也好,或强调其本格上的资本主义性格也好,只是一经展开,其所有权和劳动力即构成一个大罗网,而且越做越大,因之与国际的发展也越不可分割。

我们乘坐的SAS飞机自斯德哥尔摩起飞三小时后接近英伦。邻座的一位瑞典乘客借我的笔填写入境报告单,引起一段谈话,不久就牵扯到瑞典的物价上面去了。

“不仅你们以为高,我们也以为高。”他很着重地说。“我们还要纳高度的所得税,百分之三十至百分之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