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北朝之佛学及当时人对于佛学之争论(第8/14页)

是以如来,功流万世而常存,道通百劫而弥固。成山假就于始篑,修途托至于初步,果以功业不可朽故也。功业不可朽,故虽在昔而不化,不化故不迁,不迁故则湛然明矣。故经曰:“三灾弥纶,而行业湛然。”信其言也。何者?果不俱因,因因而果。因因而果,因不昔灭;果不俱因,因不来今。不灭不来,则不迁之致明矣。(同上)因能生果,因因而有果,是知因不昔灭也。果内无因,是知因不来今也。不灭不来,则不迁之理明矣。

七 【僧肇所说之圣人】

故现象世界可谓为有,亦可谓为无;可谓为非有,亦可谓为非无;可谓为有相,亦可谓为无相。《宝藏论》云:

夫以相为无相者,即相而无相也。故经云:“色即是空,非色灭空。”譬如水流,风击成泡。即泡是水,非泡灭水。夫以无相为相者,即无相而相也。经云:“空即是色,”色无尽也。譬如坏泡为水,水即泡也,非水离泡。夫爱有相畏无相者,不知有相即无相也。爱无相畏有相者,不知无相即是相也。是故有相及无相,一切悉在其中矣。觉者名佛,妄即不生。妄若不生,即本真实。(《离微体净品》第二,《大藏经》卷四五页一四七)

知此理者,则即在现象中见本体。《宝藏论》云:

譬如有人,于金器藏中,常观于金体,不睹众相。虽睹众相,亦是一金。既不为相所惑,即离分别。常观金体,无有虚谬。喻彼真人,亦复如是。常观真一,不睹众相。虽睹众相,亦是真一。远离妄想,无有颠倒。住真实际,名曰圣人。若复有人于金器藏中,常睹众相,不睹金体。分别善恶,起种种见,而失于金性,便有争论。喻彼愚夫,亦复如是。常观色相男女好丑,起种种差别。迷于本性,执著心相。取舍爱憎,起种种颠倒。流浪生死,受种种身。妄想森罗,隐覆真一。(《本际虚玄品》第三,《大藏经》卷四五页一四九)

愚人执著现象,以为真实;圣人则不执著现象,于现象中即见真实。愚人执著现象,即为现象所囿;圣人不执著现象,即与真实合一。《宝藏论》云:

夫离者无身,微者无心。无身故大身,无心故大心。大心故即周万物,大身故应备无穷。是以执身为身者,即失其大应;执心为心者,即失其大智。故千经万论,莫不说离身心,破彼执著,乃入真实。譬如金师,销矿取金,方为器用。若执有身者,即有身碍,身碍故即法身隐于形殻之中;若执有心者,即有心碍,心碍故即真智隐于念虑之中。故大道不通,妙理沉隐,六神内乱,六境外缘。昼夜惶惶,未有休息。(《离微体净品》第二,《大藏经》卷四五页一四七)

又云:

夫所以言离者,体不与物合,亦不与物离。譬如明镜,光映万象;然彼明镜,不与影合,亦不与体离。又如虚空,合入一切,无所染著。五色不能污,五音不能乱,万物不能拘,森罗不能杂,故谓之离也。所以言微者,体妙无形,无色无相。应用万端而不见其容,含藏百巧而不显其功。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然有恒沙万德,不常不断,不离不散,故谓之微也。是以离微二字,盖道之要也。六入无迹谓之离,万用无我谓之微。微即离也,离即微也。但约彼根事而作两名,其体一也。(《离微体净品》第二,《大藏经》卷四五页一四六)

此圣人修养所用之功夫,及其修养成就时之心理状态也。

八 【僧肇之般若无知义】

在此心理状态中,圣人之心如明镜,虽不废照,而其体自虚。僧肇《般若无知论》云:

是以圣人虚其心而实其照,终日知而未尝知也。故能默耀韬光,虚心玄鉴,闭智塞聪,而独觉冥冥者矣。然则智有穷幽之鉴,而无知焉;神有应会之用,而无虑焉。神无虑,故能独王于世表;智无知,故能玄照于事外。智虽事外,未始无事;神虽世表,终日域中。所以俯仰顺化,应接无穷。无幽不察,而无照功。斯则无知之所知,圣神之所会也。然其为物也,实而不有,虚而不无。存而不可论者,其唯圣智乎?何者?欲言其有,无状无名;欲言其无,圣以之灵。圣以之灵,故虚不失照;无状无名,故照不失虚。照不失虚,故混而不渝;虚不失照,故动以接粗。是以圣智之用,未始暂废。求之形相,未暂可得。故《宝积》曰:“以无心意而现行。”《放光》云:“不动等觉而建立诸法。”所以圣迹万端,其致一而已矣。是以般若可虚而照,真谛可亡而知,万动可即而静,圣应可无而为。斯则不知而自知,不为而自为矣。复何知哉?复何为哉?(《肇论》,《大藏经》卷四五页一五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