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语(第2/11页)

在现代社会,民主、自由和权利三者互为基础,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正像著名学者瓦·梅茹耶夫在《知识分子与民主》一文中分析的那样:“自由与其说是集体的,不如说是个人存在的价值。政权本身(即使是人民政权)并不自动表明自由的状况。民主,尤其是人民政权理解的民主,可能变成较之专制政体更厉害的不自由。当缺乏防御政权对人的侵犯,缺乏对人的法律保护,当个人完全从属于大多数人、从属于集体意志的时候,便会出现这种情况。这种民主很容易走向自己的反面——极权主义,大多数对少数、集体对个人、共性对个性的绝对权力。在这个意义上,任何政权,包括民主的、人民的政权,如果不受法律限制,不捍卫个人的权利,那么,都是对自由的威胁。”[158]正是出于这一理念,一些参加持不同政见者运动的知识分子甘冒失去工作和自由的风险,不惜采取一些政府禁止的非常手段也要表明自己的不同政见,从而来维护宪法赋予自己的权利。例如用私下出版物、请愿书、声明、公开信等来传播自己的政治主张。阿马利里克在《持不同政见者札记》一书中写道:“政府毁灭了许多人的良知理解力,持不同政见者必须恢复它,发挥不用社会批准的精神。”[159]因为在国外出版书籍,宣传异端思想被政府第一个判刑7年的如西尼亚夫斯基在《我的持不同政见者经历》一文中认为:“持不同政见者运动的价值就在于此,这不同见解不是新教会或新的统一的反苏维埃国家的胚胎,而是多元化的社会。”[160]

以罗·麦德维杰夫为代表的持不同政见者运动民主社会主义派明确宣称:“我们深信,即使社会主义在不同的条件下可以采取不同的形式,但它是富有生命力的学说,既没有陈旧过时,也非奄奄一息。但是,无论在理论上或实践上,社会主义在任何地方都还不是十全十美的。”[161]萨哈罗夫为首的西方派主要强调民主、自由,加强法制,保障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利能够真正实现。萨哈罗夫因向西方记者发表如下谈话而成为诋毁社会主义制度的敌人,“我们的社会沾染上了这样一些风气:冷漠、伪善、市侩的利己主义、毫不掩饰的残酷无情。社会最上层的大多数代表人物,即党和国家的管理机关,一帆风顺的最上层知识分子的大多数代表顽强抓住自己或明或暗的特权,对违反人权、进步、安全、人类未来利益漠不关心。”[162]

索尔仁尼琴为代表的新斯拉夫派虽然要求政府放弃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在俄罗斯实行专制制度,但他也只是主张“国家放弃对马克思主义的强大支持,让它自行存在好了,谁愿意宣传、保卫和贯彻它都不应受到阻碍。”[163]

从上述材料中我们可以发现,大部分苏联持不同政见者并不是像政府所说的那样是社会主义制度的抹黑者,帝国主义思想颠覆苏联社会主义制度的走狗,他们满怀正义感和社会责任心,关心国家的前途和命运,不满足现状,敢于直面权势,发出内心的呼声,是社会公正和良知的捍卫者。持不同政见者的许多主张只不过是对人类固有的理想——民主、自由、权利的向往,希望后斯大林时期的苏联,能够顺应和平、民主、进步与发展的世界潮流,克服斯大林个人迷信给苏联社会造成的伤痛,回归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道路,把苏联建设成为一个民主、自由、法制的多元社会。他们的“不同政见”主要是对党和国家体制、方针、内外政策方面存在的弊病,以及僵化教条的意识形态提出强烈批评,要求公正处理斯大林时代遗留下来的民族和宗教问题,这些人甚至称不上是持不同政见者。他们并不否定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道路,只是反对恢复斯大林模式的专制统治,反对一党专制,希望通过改革充分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使政治民主、言论自由、以人为本等宪法条文真正落实在实际生活中,尤其是运动的前期这一趋势更为明显。不然的话,无以解释“八·一九事件”后叶利钦发布取缔共产党的命令时,第一个站出来坚决反对的不是党的大人物,不是当时执政的党的领袖,而是遭受克格勃多年迫害的持不同政见者罗·麦德维杰夫的反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