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孙无忌尽失权柄(第9/15页)

对媚娘,李治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朕何曾不留心?不过也不便逼人过甚。过去的事就算了吧,只要无忌不图谋复起,朕也没必要揪住不放。”

媚娘满心皆是方才寺门外那场不快,哪里肯依?不忿道:“当初他何等嚣张跋扈,大权尽在其手,又勾连宫闱,哪将你视为皇帝?”

“朕以德报怨,求个宽仁之名。”

以德报怨可不是武媚娘的人生信条,她奉行的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她轻轻拉住李治的手,满脸急切道:“仁义不可加之以豺狼,他当初行事凶恶至极,何曾留有余地?你实在太善心。需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李治却嘻嘻一笑:“如今除了你,谁敢往朕身上骑?昨儿……”

“去!”媚娘脸一红,丢开他手,“提这个作甚?”

“好歹他是朕的亲舅舅,外甥逼舅好看么?老君曾言‘治大国若烹小鲜’,百姓人家也有息事宁人之理,和和气气,持盈保泰,日子一长舅舅在朝中那些势力就慢慢消解了。朕现在求的是个‘稳’字,若整天斗来斗去,还做得成什么。”

“你只知自己之事,焉知他背后不曾谋划什么?他还跟那个和尚嘀嘀咕咕呢!”说着媚娘朝外瞥去,却已不见长孙无忌,只窥基一人在廊边。

李治见她纠缠此事,缓缓起身,点手唤过侍立门外的王伏胜:“你去问问窥基和尚,方才太尉与他说些什么?”

王伏胜办事很麻利,不一会儿就跑回来,回禀道:“太尉是询问尉迟老将军身体如何。他听闻老将军近来在招养方士炼丹,所以嘱咐窥基大师,若得空去劝劝老将军,不要服丹。还说先帝当年的风疾并不重,皆因服丹所害,崔敦礼的病八成也是坏在这上面。”

李治挥袖屏退宦官,转而笑道:“不似你想的那般吧?他关心的不过是昔日老友,尉迟恭致仕在家十多年,他们之间能有什么阴谋?聊聊病情而已。”

“病情?”媚娘冷笑道,“我看他心里有病,无端提先帝服丹之事做什么?定是对陛下不满。试想先帝若非服丹早亡,咱俩的事有个一差二错泄露出去,陛下还坐得上龙位吗?还有,若不是崔敦礼抱病在身,他缺了条臂膀,废立之事只怕仍有变数。他明明是憾、是怨、是恨!”

李治背着手溜达起来,时而点头时而蹙眉,似是犹疑不定,过了好半天才定住脚步,埋怨道:“不过是几句牢骚话,偏偏你们女人家心眼小,疑人偷斧!”

“我疑人偷斧?”媚娘杏眼微垂,气若游丝般叹了口气,“唉……不是我疑人偷斧,是我这些年吃的苦实在太多。当初因为咱俩那点儿私情,你知道我在先帝之侧天天提心吊胆是什么感觉吗?后来就因为在感业寺见你一面,多少人骂我恨我,甚至为了保全皇家脸面想除掉我!回到宫里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无忌、柳奭他们又把我逐出去!再说现在咱们有弘儿、贤儿,我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经历那么多,你叫我如何不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说着眼中已隐隐有泪光。

“这是何必呢?”李治见她伤悲,又赶忙过来赔笑脸,乔模乔样作揖道,“有雉奴在,娘娘何忧?有雉奴爱,娘娘何求?”

媚娘被他这副滑稽模样逗得破涕为笑:“亏你是皇帝,没正形!”

“你放心吧。”李治一屁股坐到她身边,“朕好歹当了六年皇帝,什么阵仗没见过?就算天塌地陷,只要我在,你又有何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