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七(第2/15页)

希庵体弱,不甚耐劳,不知九舍弟过湖北时能少留助之否?六舍弟从迪庵殉节,得附忠义之林,无甚悲憾。惟遗骨莫收,思之至恸。生无以对吾叔父与诸昆,更无以对吾亲于地下。念吾友江、塔、罗、李,暨吾之昆弟,皆堂堂以去,俎豆馨香,而吾独腼然人间,亦何益哉!

与沈幼丹 咸丰八年十一月十三日

新任建昌王太守正派而英明,似是有为之才。尊兄德卜有邻矣。

窃观自古大乱之世,必先变乱是非,而后政治颠倒,灾害从之。屈平之所以愤激沉身而不悔者,亦以当日是非淆乱为至痛。故曰“兰芷变而不芳,荃蕙化而为茅”,又曰“固时俗之从流,又孰能无变化”。伤是非之日移日淆,而几不能自主也。后世如汉,晋、唐、宋之末造,亦由朝廷之是非先紊,而后小人得志,君子有皇皇无依之象。推而至于一省之中,一军之内,亦必其是非不诡于正,而后其政绩少有可观。赏罚之任,视乎权位,有得行,有不得行。至于维持是非之公,则吾辈皆有不可辞之任。顾亭林先生所称“匹夫与有责焉”者也。

国藩若有江北之行,则相去日远,音书日稀。凡文武人士,如阁下所见以为是者,望无惜时时开示。如鄙人所见以为是者,亦当疏记奉告。或先见为是,后见为非,亦可随时互闻。此间去信州尚近,不审能设法一来相见否?彼中事如繁重,则亦不欲奉浼也。

与李希庵 咸丰八年十一月十九日

仆与阁下,兄弟俱系五人。舍间以温甫弟之耗,举室哀恸,彷徨不知何以为计!况尊府先有四月、七月两次之变,更不知若何悲痛!

忧能伤人。阁下此时不特为鄂省军民所倚重,亦宜勉抑哀忱,好自保爱,以慰高堂千里之望。收集溃军,重加整理,使李家军复能自固,仍称劲旅,以雪迪公九泉之愤,以安鄂省军民之心。稳扎黄州,不赴下游,不轻出堵剿,不分兵调助他处,以息湘人之气,以慰尊府宗族戚友之情。待润帅或鄙人至鄂,事势稍定,阁下即须回家一次,戏彩堂前,抚循孤侄。尊府内外惊魂定后,然后再议出处大计。

迪公殉节,鄙人须缕析具奏一次,舍弟温甫亦须附奏一片,求将近状详细见示。官帅前后各奏,及润公此次初出之奏,均望抄示。千万千万。迪公近凡奏事几次,尊处有稿否?亦祈见示。成败论人,古今同慨。迪公用兵并无错处,今日之变,设有议前此之失者,只可付之不论。阁下仍宜照旧章办理,不必更改也。

与方子白 咸丰八年十一月十九日

舍弟温甫往年在京,与江岷樵、袁漱六至交。近年在军,与李希庵、陈季牧及阁下至交。今岷樵已逝,如舍弟果有不讳之事,尚望阁下与袁、李、陈三君各为一文,以志其生平。至幸至幸。希庵现在黄州,正万感交集之时,可助以办事之人甚少。其朴厚忠纯可与叙心者,恐尤少也。阁下素为李家昆仲所钦仰,尚望久与相依,周旋不舍,无遽念门闾而赋归思。至恳至幸。

与郭雨三 咸丰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弟以目光眵昏,不克作小字,虽至交密戚,亦倩人代书。来示洋洋数千言,情文并茂,弟不及远矣。

舍弟温甫熟于史事,识解过人,遽及于难,痛悼何极!阁下与筠仙、漱六皆至亲中之能文章者,将来求大著一篇,表扬节义,存没均感。世益多故,踪迹离合不可知,尚望多惠玉音,至以为恳。前案结后,尤望迅寄一缄。

南河工程,每年绘图贴红签进呈,弟在工部时曾取得一份。比尚例进否?自黄河北徙,洪泽淤塞,垦田局势又变。祈觅工绘南河全图一份惠寄,并将阁下经营之处签明为荷。

与李希庵 咸丰八年十一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