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阿门多拉(第5/16页)

法:是的,但听说您指责他“把酒倒在菜汤里,弄得乱七八糟”。人们认为缺乏互相理解是由于你们出身不同,您的出身更加接近资产阶级,而隆哥更接近无产阶级。

阿:胡说八道。隆哥从未在菜汤里掺酒,我也从未这样指责过他,而是隆哥讲述过他的祖父母在菜汤里掺酒的事,而且也没有把汤搞得乱七八糟,而是一种汤的喝法。我与隆哥在饮食方面的唯一不同是:我喜欢面食,因为我是生活在罗马的那不勒斯人;而他喜欢米饭,因为他是都灵人。至于有人想把我说成是贵族,隆哥是无产者,那是错误的。我们两人都是资产阶级出身。我是罗马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出身,他是皮埃蒙特的小资产阶级商人出身。是的,他的家庭原先务农,但后来他的父亲迁至都灵,开了一家酒店。我与隆哥不同之处是,我的青年时代更加美好,加入共产党以前有一段时间我参加了许多体育运动,尽情娱乐。从政治上说,我来自自由党。而隆哥从17岁起就是共产党员了。

法:好吧,好吧,我们不讲隆哥了,讲陶里亚蒂吧!您的那次抗拒,是不是也有点因为对陶里亚蒂不在意大利冒生命危险感到不满?

阿:不……绝不是这个原因。不幸的人被阻在莫斯科,怎能参加意大利的抵抗运动呢?我们参加了抵抗运动,因为我们能从法国回来,在政治上是幸运的。陶里亚蒂在法国被捕并被判刑,1940年又被送往莫斯科,因为那时还有共产国际。问题不是我们在冒生命危险,而陶里亚蒂不在冒生命危险。战争期间莫斯科不是指挥所。当然也不能说陶里亚蒂缺乏勇气。他的勇气不仅是政治上的,而且是生理上的。在西班牙战争中,他始终战斗在第一线,这难道不能反映他的勇气吗?请注意,我对陶里亚蒂的批评只涉及他在不了解意大利的现实情况下要从莫斯科领导党。我和他是真正的朋友。

法:然而,我听说您与陶里亚蒂之间发生过激烈冲突。我还读过他的一次讲话,他指责您是个讲私情而不讲原则的人。

阿:不,不……陶里亚蒂是一个十分有礼貌的人。他对人越严厉时,越有礼貌。他从不辱骂我,因为他极有自制力。请让我告诉您,陶里亚蒂是怎样表现的。在1962年的党代会上,我做了一个赫鲁晓夫式的发言。陶里亚蒂不赞同再责难斯大林,便冷冷地说:“我要对你作出回答。”可是,下面就是他的回答:“讨论太受感情支配了。例如,阿门多拉同志表现出他并未很好地理解苏联。也许他的见识太狭窄了,也许他旅行的机会太少了,今后有必要让他更多地出去旅行。”陶里亚蒂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从来不大声叫嚷,也不辱骂人。跟他在一起时遇到的唯一麻烦是难以冲破他的腼腆的障碍,他总是同我们保持距离。对斯大林的某些攻击使他恼怒是因为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

法:对不起,阿门多拉,您是否也曾是个十足的斯大林分子?

阿:是的,是的,啊,是的。看到西方民主对待希特勒的胜利所持的态度,怎能使我不成为斯大林分子呢?1937年我抵达巴黎时,法兰西共和国腐败至极。只要自己能活命,资产阶级准备竭尽全力与人民政权为敌。他们就像举着长柄平底锅高喊反对阿连德[11]的智利妇女一样。在一片混乱面前,只有斯大林执行雅各宾式的纪律进行战斗。实际上,革命都以恐怖手段进行自卫,难道法国革命不以恐怖手段进行自卫吗?难道它不吃掉自己的子女吗?斯大林的冷酷无情几乎使我们感到有了保障。是的,我曾经是一个极端的斯大林分子。当时我把德苏条约也看成是为了推迟对俄国的战争而进行的暂时妥协。直到战争结束,我始终是斯大林分子。战争一结束,我的疑问油然而生,一方面是由于划分势力范围引起的,同时,我认为苏联人民的成熟已达到了可以摆脱斯大林主义的束缚的程度……之后,二十大进一步解放了我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