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阿门多拉(第7/16页)

法:阿门多拉,您的意思是什么?

阿:我的意思是,在意大利法西斯主义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政权,各种不同的力量都在其中起作用,有代表君主制和大金融集团的保守力量,也有代表民众派别和工会的力量。这必然导致其内部发生斗争,这种斗争的确是一个政权内部的各种力量的斗争。这种斗争一直持续到1936年即战胜埃塞俄比亚为止,墨索里尼一直控制着这个政权。不说明这一点,就不能解释1943年意大利发生的事情与德国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同。另一点要说明的是,法西斯主义镇压行动也是多变的。开始几年施行了残忍的暴力,我的父亲就在当时惨遭杀害。继而实行有节制的镇压,伴之以诱骗、收买的手法。从1926年至1943年,法西斯镇压基本上采取了讹诈的手段,如“请你快加入法西斯组织”等等。这同德国的纳粹主义不同。还需要提醒的是,不是所有依附于它的人都是出于怯懦,例如,为什么皮兰德娄加入法西斯党?他是于1924年9月马泰奥蒂惨案[14]之后加入的,他的世界观肯定不符合法西斯主义……他的戏剧是反邓南遮[15]的……是的,依附于法西斯主义的人曾经在一段时间里占有很高的比例,例如,大部分意大利人不谴责对埃塞俄比亚的战争,他们要选择“向阳的小地方”。

法:您不是在告诉我,几乎所有的意大利人都是法西斯分子吧!

阿:我是说,我们这些反法西斯分子是受到普遍怀疑的,是反潮流的少数派。“乔治,我了解你的心情,他们杀害了你的父亲,但是,你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了,算了!”这是亲戚和朋友们的劝告。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抵抗运动是可歌可泣的。啊!为了要使囚犯在赦免申请书上签字,他们施加了多少压力!“你瞧,签个字就可以了,不要求你加入法西斯党,只要签个字。要是你不签字,你的妻儿都要挨饿!”这就是我所讲的讹诈式镇压。很明显,我并不想以此淡化这个政权所干的暴行。我只是想说明,自1926年至1943年的法西斯镇压,不是意大利社会共和国时期的那种镇压。我只是想强调,跟残酷的镇压作斗争比跟这种拉拢人的镇压作斗争更容易些。例如,“乔治,谁让你这样干的”。这也就是受外国人统治了几个世纪的意大利人的一种传统的精神状态:“不管它是法国还是西班牙,只要给饭吃就行。”历史的真实就是如此,写历史应该讲真话。对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的解释,或意大利人民是任人摆布、没有头脑的人民,但我并不以为是这样。或者这是在一定时期处在特殊情况下的一种表现。如果对法西斯主义只看到它滑稽可笑的一面,那么,就不能理解它中断意大利的发展几乎达四十年之久的罪过。

法:阿门多拉,我们回过来谈您的历史吧!为什么您成了共产党人?

阿:起先我是反法西斯的自由党人,戈贝蒂[16]分子,我属于自由大学生联合会。那是一个联合了社会党人,人民党人和像乌戈·拉马尔法、塞尔焦·费纳尔泰亚和巴索这样的共和党人的学生运动。我愿意抗击法西斯主义,尤其是我的父亲去世后,我不知道空谈还有什么用处。但当时几乎所有老一代的自由党人都迁居国外,留在意大利的那些人不愿搞非法活动。克罗齐对我说:“愚蠢,愚蠢,读书吧!读书!需要培养将来的领导人。没有别的办法!”他不懂得读书对我,对我们来说已经不够了。只有共产党人在战斗。每天都有共产党人被捕、受审、遭到流放,而反法西斯的自由党人却生活在世外桃源。1928年我以接运我父亲的遗体为借口去了巴黎,特雷韦斯也住在巴黎。他在我们年轻人中是一个最严肃的反法西斯的自由党人。我带给他一份备忘录,要求建立一个国外中心以支持在意大利进行的斗争,避免共产党人垄断这一斗争。特雷韦斯读了备忘录后失声痛哭,并对我说:“你们不要靠我们了,我们是战败者,你们自找出路去吧。”我心绪纷乱,问他应该去找谁。他答道:“谁也不要找,这里到处是间谍,你单独干吧!”我回到意大利,先在都灵停留了一下,见了加罗希,后又到罗马见了拉马尔法,但收获很小,因为发生了暗杀国王的事,警察抓了不少人。我又回到那不勒斯,处在孤立的境地,开始思考问题。当时塞雷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