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2/9页)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老將歐信說道,「不過,既奉有『粵驅桂困』的詔書,似乎不能不顧。」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只是提示注意。今天我們既然討論過了,亦就是注意到了,朝廷決無責難。我所擔心的是師出無功,徒糜巨餉,倘或能得諸公協力,一舉成功,庶幾無負天子。除此以外,朝廷如有譴責,我一身以當,決不致累及諸公。」

有此擔當,無可多言,即席定議,請韓雍點將發兵,揀選前軍都督府各衛精銳共三萬人,由韓雍親自率領,浩浩蕩蕩,取道湖廣,兼程行軍,自零陵到達廣西全州,其時已是金風送爽的七月中了。

當然,侯大狗已經知道大軍進剿這回事了。韓雍何許人,他不知道,和勇的番騎,他亦沒有看在眼裏;老將歐信曾以都督同知掛征蠻將軍鎮廣西,以前既奈何他們不得,此番自亦無足為懼。總之,乘勞師遠來,立足未穩之際,給官軍來個下馬威,是個不錯的辦法。

於是侯大狗調集府江──自桂林東南流至梧州的一條大江,名為府江,夾岸嶺高林密,內有大大小小的洞穴,總稱為「陽峝」,向來是傜、僮盤踞隱藏之處。侯大狗即由此處發動攻擊。

官軍先敗後勝,關鍵是韓雍將不戰而潰的四個指揮,立斬軍門,以首級傳示各營,自將官至小兵,無不相顧失色,遇到傜人,不敢再存敗逃僥倖之心,自然就打了勝仗。

其時趙輔亦已由京師到達全州,帶來一道制敕,特任韓雍為僉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制敕中說:「將士有功者得自署,三司而下不用命者,以軍法論,朕不為遙制也。」這是賦以任命武將及節制地方大吏的權力,韓雍倒有些誠惶誠恐了。

「永熙!」趙輔喚著他的別號說,「你打仗,我看家。」

「不敢,」韓雍答說,「進退大計,當然還是請都督主持全局。」

「不必客氣,我居個名,將來坐享其成。」

趙輔是真個推誠相共,第二天大會諸將,即席宣布由韓雍執掌軍令,言詞中暗示自居為副。這一下,韓雍言出法隨,指揮就更為有力了。

九月間大軍抵達桂林,地方三司以屬下之禮參見,韓雍問道:「傜山之東,府江之西的修仁、荔浦兩縣,與大藤峽成犄角之勢。據說這兩縣山峝中的傜人,本性因地而異,可有這話?」

「是!」布政使田用中答,「有善有惡,亦有善惡雜處者。」

「請指出來!」

韓雍叫人取來一張極大的地圖,懸掛起來,讓田用中指出何地為善,何地為惡,何地善惡雜處,韓雍一一做下記號,然後召集部將會議。

「修仁、荔浦兩地,為大藤峽的羽翼。欲除侯大狗,非先翦除他的羽翼不可。」他指著地圖說,「請各位看清楚,這兩縣山區各地的傜人,東面善良、西面凶悍,兩者之間,善惡雜處。如今進兵,要由中間這五個峝下手,此五峝控制住了,善者歸心,惡者可滅。」

指授了方略,接著調兵遣將,原來的防營,加上當地的士兵,共計十六萬人,分五道進兵,最先一路攻占了中間五峝。東面的良傜傳檄而定,接著大舉入山,所向披靡,一直追到力山,生擒一千二百餘人,斬首七千三百餘級。韓雍親自指揮的這一役,戰果輝煌,民心士氣,並皆大振。

在傜山之東,長達五百餘里的府江,為官軍所確保,足為廣東的屏障。江上帆檣不絕,本來因為傜僮出沒不常,商旅裹足而蕭條的市面,很快地轉為興旺,地方父老約齊了來見韓雍,表達擁戴之忱。

韓雍謙謝不遑,同時也不忘推尊趙輔:「這都是趙都督統馭有方。」

「不,不!」趙輔說道,「第一是韓總督指揮若定,第二是地方父老協力。如今兵臨潯州,已在大藤峽之南,應如何進剿,還請各位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