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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危国祥信口雌黄告的那通刁状里,张邦昌捕捉到了两点可资利用的东西。

一点,是看来李纲有点忘乎所以。他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张牙舞爪唯我独尊,仿佛是忘了自己姓什么,忘了这是在皇城圈里天子脚下。这种状况,其实是君王最反感最不能容忍的。虽然赵桓在此非常时期许其便宜行事,但待危机过去,皇上的心境变了,李纲在此期间的一些做法,就很可能变成他专断独行无法无天将自己凌驾于朝廷之上的罪状。只要能掌握些具体事例,这个秋后之账便大可一算。

再一点,是张邦昌意识到李纲正在四面树敌。这对他是甚为有利,他正好借机拉拢那些对李纲产生怨恨情绪的人,扩大自己的同盟力量。比如眼前的危国祥,只是稍稍被李纲收拾了一下,便已变得咬牙切齿苦大仇深了。莫看危国祥这种人职位低,其兴风作浪的能量却不见得小。若能把上上下下反对李纲的力量统统结合起来,有朝一日搬掉这块绊脚石,那就不是一件多么难办的事了。

张邦昌这样想来,心里十分高兴,但未露在面皮上。听危国祥说完,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你主动来向我禀报外面的情况,这很好,这说明你对朝廷怀有一颗耿耿忠心,对这一点我很赞赏。李纲的某些做法确实有点不像话,各种议论我也听到了一些。不过目前金军压境,我们尚须一致对外,内部不宜自起纷争。况且皇上要依仗李纲守城,现在谁与他相争也是争他不过。你那点小小的委屈,就先忍了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嘛。当然,你若有理总还是应当让你讲出来的,但是要等到该讲的时候再讲。讲理要有事实做依据。比如你说李纲哗众取宠收买民心结党营私,使民众但知有李纲不知有朝廷,罪名扣得不小,依据就得充分,仅凭你刚才说的那点事情远远不够,分量太轻了。我看,既然你对李纲的不法行为有所察觉,不妨再多留点心,搜集一些此类的事实,将来我们把事实一桩一件清清爽爽地呈奏给皇上,以皇上之英明,岂不自会有公断吗?

危国祥的脑瓜不笨,听张邦昌如此一说,立刻心领神会。他即起身向张邦昌揖道,表舅教诲得极是,国祥一定尽力而为。今后有事需国祥效劳者,请表舅随时吩咐。

张邦昌微笑着点点头,又正色地告诫危国祥,你今后的行为也须检点些,鸡鸣狗盗的事少做。否则非但你奈何不得李纲,倒让李纲先把你给收拾了。如果你真有要害把柄攥到了李纲手里,我也没法为你开脱。危国祥连声应道表舅放心,国祥今后一定谨慎。

危国祥走后,张邦昌独自坐在书房里又沉思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原来事情并非先前想象得那么糟。假如汴京保卫战打得不好,李纲必然是罪责难逃。即便是汴京沦陷,首当其冲的倒霉蛋也是赵桓和李纲,而不是他张邦昌。而假如汴京保卫战打得好,李纲会得意一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永远得意,日后用某种罪名把他搞下来的可能性,现在就可以隐约看到。总之无论局势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他张邦昌的回旋空间都是很大的,起码是比李纲要大。

这么一想,张邦昌的心情顿时开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