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5页)

于是,在夜间为赵佶送虎鞭龟尾之类滋补药膳时,张迪便乘机进言,李枢密乃皇上特遣之奉迎使,太上皇应给予其相应的礼遇,以示太上皇胸怀大度。何况太上皇与朝廷音信不通日久,正需通过李枢密了解有关情况。总之李枢密终归是要接见的,那么晚见便不如早见。

赵佶想张迪说得也是,便让他通知李纲,次日一早先扈从乘舆去鸿庆宫烧香。

张迪又顺势进言,如今朝中对童太尉非议颇众,且闻皇上已有旨令其致仕池州,明日李枢密随太上皇去烧香,童太尉在侧恐不甚方便。

赵佶听了亦觉有理,乃命张迪传谕,明日的所有活动,皆无须童贯等扈从,一应事务由地方官署负责料理可也。张迪得旨,便连夜派人分头向李纲及童贯做了传达。这就扫除了劝谏赵佶的外围障碍。

这一夜李纲睡得很香,那边却是苦了童贯。

童贯一接到赵佶的口谕,便敏感地意识到不是个好兆头。这一夜他左思右想,基本没睡。对赵佶这个人的性格弱点,他摸得非常透彻。他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是很难使得赵佶下决心与赵桓公开翻脸断然决裂的。看来欲阻止其就范于赵桓,不能不有所动作。可是,动作小了不起作用,动作大了就有风险。怎么办?

掂量多时,童贯决定,必要的准备应立即着手去做,然后视情况变化相机而动。倘事至万不得已,则坚决背水一战。次日不用陪伴赵佶,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去做准备。

二十一日早上,李纲遵旨先到行宫拜见了赵佶,之后即随同车驾趋赴鸿庆宫。南都城小,这些地点都相距不远,途中费时不多。

乘舆莅临宫门,早有众多的官员和道士在此恭候。赵佶一身道家装束,在众人的簇拥下,飘然下车入殿,依照既定的程序去捐资求符拈香诵经,举手投足一丝不苟像煞有介事。众追随者则神色肃穆万分小心,无论行走站立,皆是大气不出阵容不乱,因而那气氛便显得神圣无比,神秘非常。

一套仪式走完,赵佶被恭请到侧室饮茶休息。然后是墨宝伺候,请赵佶题字留书。再然后,是道长向赵佶赠送经卷。

待到整个活动结束,已是正午时分。赵佶起驾时,传旨赐膳李纲及其随员于行宫客房,让李纲就在那里等候面对。赵佶自己则于午膳后要先去梦乡一游。他一直睡到申时,方传出话来,命李纲觐见于幄殿。

这大半天的时间耗下来,已耗得李纲颇为疲惫,但是他并不焦躁。他知道这是赵佶必然要摆足的架子。求见上级时要具有足够的耐心,这项为官者的基本功李纲是早已磨炼出来了的,何况这是求见太上皇。肩负着非常使命,只要事情能谈成,再等上几个时辰也无所谓。他本有一直等到天黑的思想准备,赵佶在申时即传他入见,他还有点喜出望外,觉得候之不算太久,同时预感到,赵佶怀有很大程度的纳谏倾向。因此一旦见召,他顿时精神抖擞起来,周身的乏倦不翼而飞。

双方的谈话果然进行得比较顺利。这首先与赵佶对李纲的印象有关。

赵佶当政时,李纲曾在朝中担任过比部员外郎及起居郎等职。这些职位都不高,不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引起赵佶注意的,是宣和元年李纲接连上书论列都城积水之害,并因此得罪宰执而被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的事。当时李纲被谪之由,主要是“出言狂妄”。后来赵佶偶阅其疏,却感到那所谓狂妄无非是言辞直率了些而已,并无逾越规矩之处。而且其文章的字里行间,充满忧国忧民之思。因此他对李纲的印象不坏,数年后又将其召回京城,委任为太常少卿。此人秉性刚正耿直,与这样的人谈话,用不着拐弯抹角斟酌词句,防三备四步步为营。基于这种印象,赵佶对待李纲的态度,自然比较平和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