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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出童贯乃为幕后主凶的结论后,陈员外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就把童贯宰了。他断定,这是郭、祖二人没向李纲下手,而即便是下了手,下场也是一样。他是专门做暗算别人的勾当的,他的杀手倒吃了别人的暗算,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然而要想收拾童贯,却是比较棘手。报官不行,这事不能拿到光天化日下去抖落。派人去干掉童贯,风险太大。童贯的阴险狡诈人所共知,防卫措施至为严密,行刺童贯的事件过去曾发生过多起,无一例外均未成功,这个情况陈员外早就听说过。况且现在童贯日夜不离太上皇左右,搞不好被安上一个谋刺太上皇的罪名,后果不是一般地严重。

那么用个什么办法收拾那个阉货呢?后来他就想到,既然童贯的矛头所向是李纲,那就索性将此事的内幕捅给李纲,借李纲之手回报这一箭之仇罢了。于是便有了那封告发童贯的密信。

虽然密信是匿名的,告密者是何人无从查访,但李纲根据在驿馆中发生的事推测,其言属实。这时他才知道,他此去南都竟无异于到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正如陈员外所料,李纲阅信后禁不住义愤填膺。我李纲与你童贯有何仇何恨,竟致你对我下如此毒手!我之一命固不足惜,但倘因此两宫嫌隙再生,朝廷祸起萧墙,天下岂不就要大乱了吗——不错,童贯他要的就是天下大乱,只有天下大乱,他才能浑水摸鱼。为了苟且自保而不惜以国家安危为筹码,这等卑劣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纲平素很少对某人怀恨在心,即使是与不同政见者争执得脸红脖子粗,一般也是对事不对人。然而这一回,他却是对童贯恨之入骨了。一个人的心肠黑暗歹毒到这步田地,已经是无可救药。他攥着密信拍案发誓,一定要彻底铲除掉这个对社稷危害极大的毒瘤。

状告童贯谋害钦差,仅凭这封来历不明的匿名信是不足为据的。不过这不要紧,以李纲目前的官职地位,收拾童贯不一定非借助这个罪名,而且李纲也没打算用它。因为若以此为由,就需要进行一系列很烦琐很困难的调查取证工作,反而把事情搞得麻烦起来。而且以此为由收拾童贯,在外人看来,亦未免显得其中掺杂着个人恩怨。李纲很注重个人的名声,不愿意造成这种误会。童贯作恶多端,罪名俯拾皆是,信手拈来几条,就能整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靖康新朝建立后,他的罪行已被大臣们大量揭露,他早已是铁定的黑名单上的人物。所以只要想治他,罪名不是问题。

在惩治罪臣的尺度把握上,像李纲这样的重臣的态度是举足轻重的。此前李纲对罪臣的处理态度,倾向于能从宽还是尽量从宽。而这一回,他却是不再心慈手软。陈员外所期待的,正是他这种斩草除根的决心。

当时的政治气候对严惩童贯非常有利。金军撤围后,惩办祸国奸臣的呼声再次风起云涌。侍御史孙觌、御史中丞陈过庭、右正言程禹等诸多大臣接连上书,强烈要求朝廷继续惩治六贼及其党羽。处于如此一种氛围下,对童贯的罪行无须多列。李纲只是实事求是地向赵桓补充具奏了一条:“据臣所知,皇上与太上皇相疑者,皆因童贯从中挑拨所致。”

就凭这一条,童贯就死定了。一个当权者,能容忍千条万条,但绝不能容忍有人想动摇他的权位。怀有如此狼子野心的人,自然是十恶不赦可杀而不可留。因此后来,名列六贼之首民愤滔天的巨奸蔡京虽被一贬再贬,乃至客死潭州,却非绝命刀下。那个与六贼关系密切的高俅也被放过了一马。而对于童贯,赵桓却在将其由池州而郴州而吉阳军数加贬窜后,仍未罢手,终是下诏予以诛杀。

可笑的是直至死到临头,童贯还抱着东山再起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