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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说,这和议得对头还是不对头呢?”赵桓的问话紧逼上来。

在这个问题上,张邦昌却是没有让步的余地。承认议和为错,就等于承认了他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甚至接下去便要有人追究他是否别有用心,其后果要多严重有多严重。

再者,从内心里讲,他也并不认为议和就全然为错。金人压根没有和意,而是将议和当作了麻痹宋朝的战略手段,这个意图随着金军的步步推进已然暴露无遗。张邦昌对此也是不胜恼火,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大骂金狗狡诈无比不是东西,拿着他姓张的当猴耍。但尽管这样,他依然以为安邦却敌非和莫属。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大敌当前,可选之路无非战、降、和、走四途。走,已经被否定,降是不可能的,余者乃非和即战。而在他看来,战亦难阻敌锋,到头来仍难逃脱兵临城下的局面,最终解决问题还得依靠和谈。他甚至认为,上次金人撤军,从表面上看似赖抗战之功,实则和谈于其中所起的作用更大。只不过或因见识鄙浅,或因妄自尊大,众皆不能正视其实罢了。

所以虽然赵桓语气森然,他也只能壮着胆子顶住:“这个,这个,以微臣浅见,这和还是当议的。”

“当议?哼哼,当在何处?议来议去结果如何?”

“这个,结果目前当然不甚理想。不过微臣揣度,只要我大宋示之以诚,彼之态度终可改观。”

“放屁!”赵桓按捺不住地放了粗话,“示之以诚?朕示的诚还少吗?金人要金银给金银,要尊号给尊号,要三镇给三镇,要两河给两河,朕可谓是有求必应。这个诚意还不够吗?你说说,朕还要怎么样,难道把汴京送给他?”

面对赵桓少有的疾言厉色,张邦昌吓得腿肚子直抖。在这种时候以缄口为妙,然因事关紧要,他却不能不竭力寻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可是金人并未得到两河,两河抗旨之状况,微臣业已奏明皇上。”

张邦昌这话不假。金军渡河之后,遣使来索取两河。赵桓唯命是从,特派重臣耿南仲、聂昌分赴河北河东向金东西两路大军交割领地,却遭到了两河军民的坚决抵制。聂昌不知天高地厚,倚仗钦差身份强行进入绛州宣诏,被守将赵子清挥剑怒斩。士兵们犹不解恨,剜其双目后,又将其尸剁为肉酱。耿南仲则较为滑头,他行至卫州遭到乡勇追杀,乃东躲西藏地逃往相州,未敢提起割地之事,反称奉旨搬兵勤王,这才得以保住脑袋。张邦昌得悉异常恼火,曾奏请赵桓依律惩治抗旨作乱者,却因局势混乱,政令已难施行。现在话头逼到这里,张邦昌急中生智,便以此当作了盾牌。

岂知此言一出,却犹如火上浇油,越发激怒了赵桓。看到赵桓面孔扭曲颜色骤变,张邦昌方幡然醒悟,自己今天是昏了头。传旨钦差被人碎尸万段,实乃皇上的奇耻大辱,公然在众臣面前抖搂此事,这不是哪把壶不开单提哪把壶吗?他懊悔得直想抽自己俩大嘴巴,可是已经覆水难收。

眼见得赵桓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张邦昌的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时变成一片空白。赵桓戟指着他声色俱厉地训斥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听清不听清也无所谓,反正总的意思无非是指责他愚不可及贻误军机深负朕望云云。

直到赵桓发泄完毕回归御座,张邦昌方渐渐魂魄附体。但他旋即却又被赵桓宣布的一系列任免决定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几句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罢张邦昌太宰兼门下侍郎职,除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罢唐恪少宰兼中书侍郎职,除中太一宫使兼侍读。起何栗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迁孙傅为同知枢密院事兼京城守御使。除李纲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事,统领湖南之师勤王。任命康王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陈遘为元帅,宗泽、汪伯彦为副元帅,速起两河兵马入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