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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带说一句,何栗所任之尚书右仆射,系元丰改制时仿唐制所用之职名。政和年间改尚书左右仆射为太宰少宰。现在赵桓又将职名改了回去,曰之“除旧布新”,实则正是复旧。

对于张邦昌,赵桓其实原有网开一面之意。因为从总的感觉上讲,这个人用起来还算比较顺手。虽然现在不得不言战,议和之念实际上并未从赵桓心中全然根除。将来若需和谈,尚须他去努力。另外,驭臣之道讲究个维持派系平衡,要使群臣互相有所制约方好。但是今天张邦昌表现得实在太差劲太不识相,赵桓在盛怒之下,就干脆将他一撸到底了。

主和诸臣见状,一个个噤若寒蝉。多日来备受压抑的主战诸臣则大受鼓舞扬眉吐气,于是大殿中登时澎湃起一片“吾皇圣明”之声。这久违于耳的赞颂声如春风般一扫赵桓周身的寒气,使得他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又成了一个足以把握乾坤旋转的明君英主。

张邦昌犹如一脚踩空跌进了冰窖,瞬时头晕目眩寒彻心肺。议和未能奏效,皇上对他的态度日渐冷淡,那倒不足为怪。然而赵桓突然间如此决绝地弃和言战,却是大出其料。

就算是要开战,也犯不上拿他张邦昌来祭旗吧?这些天来他昼夜忙碌绞尽脑汁,整个人都累得瘦了一圈,为的就是为皇上分忧,一片忠心苍天可鉴哪!金军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再撕毁既定和约,殊非常情可测。众人包括赵桓,不也始终都是抱着议和这个热茄子的吗?否则为什么要走马灯似的遣使去谈判?要说决策失误,那也是大伙儿一块误的,事到临头,凭什么这责任便全姓了张啦?

张邦昌跪倒尘埃,满腹委屈地暗暗溜动着眼珠,希望能有人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他寻思虽然唐恪、聂昌、耿南仲这几个重量级的盟友都不在,但他的附庸颇众,出面为之说情者,应当是大有人在的。

但是错了,那些素日见了他极尽拍马溜须之能事的人,此刻皆道貌岸然目不斜视,连一丝同情的眼神都不肯施舍。更有甚者,昨日还在同他商议当遣何人出城与金人交涉的吏部尚书王时雍和开封府尹徐秉哲,现在却正热火朝天地随着主战大臣们,向赵桓表达着誓与金军血战到底的决心。视其像煞有介事之态,仿佛他们就从来不曾主张过议和似的。

张邦昌失望而愤怒地垂下眼皮,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年前白时中被罢官时,他与李邦彦见风使舵釜底抽薪的情景。一股难言的苦涩滋味,从他的心底蔓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