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外壳(第11/16页)

甘又明客气地说:“不,谢谢。我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

琼犹豫好久,抬起头说:“请到我的公寓里坐一会儿,好吗?我住在基地外的一所公寓里,离这儿不远。”

甘又明犹豫着,不忍心断然拒绝琼的邀请,他知道琼是想对他作一番解释。他迟疑地说:“好吧。”

琼驾着汽车在隧道中开了半小时,她说隧道下面就是你们来基地时走的蒸汽管道。出了隧道又开了大约15分钟,前边又出现辉煌的灯火。琼放慢车速,缓缓开进这个小镇。她告诉甘又明:

“这儿是红灯区。基地的男人们在周末常常到这里寻欢作乐。”

街道很窄,勉强可以容两辆车交错行驶。琼耐心地在人群中穿行。左边一个白人男子在大声吆喝着,对过往车辆做着手势。他头上的霓虹女郎慢慢地脱着最后一件衣服。琼告诉他,这里面是表演脱衣舞的地方,老板和演员都是法国人。甘又明瞥见几个年轻人聚在街角叽叽咕咕,有黑人也有白人,他们的头发大都染成火红色,梳成爆炸式的发型。琼告诉他,这是吸毒者和毒品小贩在做生意,对这些零星的贩毒,警方是管不及的。忽然一个人头出现在他们的车窗上,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白人青年男子,戴着耳环,嘴唇涂着淡色唇膏,对着车内一个劲儿搔首弄姿。甘又明知道这是一个同性恋者,厌恶地扭过头。

汽车终于穿过红灯区,似乎又掉头开一会儿,停在一个整洁的公寓外。几个小孩儿在绿草坪上骑自行车,暮色苍茫中听见他们在兴奋地尖叫。琼掏出磁卡打开院门,停好汽车,又用磁卡打开公寓门。

公寓很大,也很静,只有洗衣房里有一个女佣在洗衣。琼把他安顿到客厅,告诉他,公寓里的客厅、洗衣房、健身房是公用的。这里住客很少,几个护士又常上夜班,所以今晚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端来两杯咖啡,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笑问:“今天我有意绕一段路,领你去看看红灯区。有什么观感吗?”

甘又明沉吟一会儿说:“浮光掠影地看一眼,说不上什么观感。我对美国的感情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我非常敬慕美国的科技,羡慕美国人在思想上永葆青春的活力。我常常觉得美国的精英社会已经提前跨入21世纪。另一方面,我又非常厌恶美国社会中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沦丧:吸毒、纵欲、群交、同性恋、妇女拒绝繁衍后代……简直是世界末日的景象。我最担心的是,这种堕落是否是高科技的必然后果?因为科学无情地粉碎了人类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敬畏。如果美国的今天就是其他国家的明天,那就太令人灰心了!”

琼沉默很久,冷淡地说:

“不必那么偏激吧。我知道中国南北朝时,士大夫就嗜好一种毒品——金石散;明清的士大夫盛行养孪童。中国人比西方人摩登得更早呢。”

甘又明冷笑着,尖厉地说:

“我很为那些不争气的祖先脸红!甚堪告慰的是,我们已把它们抛弃了。美国呢,据统计,全国服用过一次以上毒品的有6600万人!对了,你刚才还忘了提中国清末的嗜食鸦片呢,那是满口仁义道德的西方人一手造成的。现在他们的子孙吸毒成癖,是不是冥冥中的报应!”

琼久久不说话,一种敌意在屋内弥漫。很久之后,琼走过来坐在甘又明旁边,握住他的手说:

“请原谅,我并不想冒犯你。坦率地讲,从一见面我就很喜欢你,你的清新质朴是我不多见的。我不瞒你,我确实偶尔服用毒品,这在美国是很普遍的事。在西班牙等国家,吸毒甚至已经合法化。不过,我知道你是在坚持传统道德的国度中长大的,对此一定很反感。如果……我答应你从此戒掉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