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VE 第五章 驯服直觉(第6/10页)

我依言住下了,在那里度过了非常惬意的一段时光。除了集体劳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很自由的。这些劳作包括地里的农活、园艺活以及维修工作等等,像我这样的暂住居民都会被安排到最需要人手的组里去帮忙。除了干活之外,有时候我一整天都不会跟人说上一句话。若说话基本上我都是跟年轻的戈斯还有法科西预言师交谈。法科西有着超乎常人的品格,像一口清澈而又深不可测的清水井。晚上会有聚会活动,地点就在某一栋树木掩映的低矮屋子的客厅里;大家谈话、喝啤酒,此外还有音乐,是那种充满了活力的卡亥德乐曲,旋律很简单,节奏却很复杂,都是即兴演奏的。有天晚上,有两位村民在聚会上跳起了舞。这两个人都已经很老了,头发雪白,手脚瘦得皮包骨,耷拉的上眼睑把他们混浊的眼睛挡住了一半。他,们跳得很慢,步子踩得非常精确,同时非常有节制,看得人心醉神迷。他们从用过晚餐之后的三时开始跳。伴奏的乐声时断时续,因乐手们的兴致而定,只有鼓手那变幻精妙的鼓点一直不曾中断。到了六时,两位老者还没有停下舞步。此时已是午夜,按地球时间来算,他们已经跳了五个小时。这是我头一回见识到多瑟[1]现象——自发而有节制地利用我们所谓「歇斯底里般爆发的力量」。这件事之后,我比以前更能接受有关韩达拉老人的那些传说了。

这是一种闭关自守的生活,自给自足、节奏迟缓,浸泡在韩达拉人所推崇的「无知」状态之中,遵循着无为或者说勿扰的原则。那个原则(他们称之为「那夙思」,我只能将它翻作「无所谓」)是他们这种宗教的灵魂,而我还不能说自己已经理解了这一灵魂。不过,在阿仁霍德住了半个月之后,我开始对卡亥德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在这个国家的政治、游行大典和激情的背后涌动着一股古老的暗流,那就是冷眼旁观、漠视权势、寂然无声却又生生不息的韩达拉教。

年轻人戈斯很乐意充当我的向导,他告诉我,我问预言师的那个问题内容不限,措词也由我自己决定。「问题问得越明确,答案也就越准。」他说,「含糊不清的问题会得到含糊不清的答案。当然,也有一些问题是无法回答的。」

「如果我的问题无法回答又会怎样呢?」我问道。对方的这类遁辞听起来高深莫测,但却并不新鲜。不过,他的回答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预言师会拒绝回答。无法回答的问题曾经让预言师团队倒过大霉。」

「倒大霉?」

「你听过肖斯领主的故事吗,他强迫阿森隐居村的预言师回答生命的意义何在这个问题,呃,那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儿了。预言师们为此在幽思状态下待了整整六天六夜。到最后,禁欲者们都患上了紧张症,小丑们都死了,那个性变态者则拿一块石头砸死了肖斯领主,而预言师……他的名字叫米西。」

「就是尧米西教的创始人?」

「是的。」戈斯哈哈大笑,仿佛这个故事非常可笑一样。但我没闹明白他笑的是尧米西教徒还是我。

我决定问一个是非题,这样至少答案可以一目了然,既不会晦湿难懂,也不会模棱两可。法科西证实了戈斯的话,问题可以是关于预言师们一无所知的事物。比如说,我可以问S星北半球今年的胡尔姆作物收成好不好,他们能够给出答案,即便他们此前从未听说过一个叫S的星球。因此,我说,如此看来,预言师预言跟用欧蓍草茎占卜或者扔硬币占卜之类的纯粹概率估算差不多。「不是的,」法科西说道,「完全不是这样,跟概率毫无关系。实际上,整个过程跟概率估算恰恰相反。」

「这么说,你们用的是读心术。」